將軍不忍,面對倭寇時要霍驥留在後面,他不肯听,直沖陣前,殺敵的那股狠勁兒甭說倭寇,就是自己人看見也覺得驚心。
燕歷鈞原以為他是怕皇帝降罪霍家,因此迫切要掙得軍功,想替家人保命。
他那種不要命的打法,看得燕歷鈞害怕,于是私底下悄悄告訴他,父皇看重大局,絕對不會因為欣兒的死牽連霍家。
霍驥沒有回答,之後砍起倭寇還是一樣凶狠。
是因為沒有完全復原就上戰場的關系嗎?燕歷鈞抓起他的手臂,說︰「走,找軍醫看看去。」
「沒事。」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胸口痛得厲害,軍醫來看過也看不出所以然,深吸氣,霍驥強壓下那股疼痛。
第五章 不一樣很好(2)
這時,跪在海上的一名倭寇突然掙月兌繩索跳起來,他手腳相當快,一把搶過劊子手的長刀,橫刻一刀,鮮血從劊子手肚子中間冒出來。
圍觀百姓被這幕嚇得四下逃竄,那人趁亂抓起刀子快揮數下,十數名倭寇繩索斷開,眼看就要搶刀劫人。
霍驥強忍疼痛,舉刀快奔,燕歷鈞也回過神,抽腰刀跟著往前跑,轉眼兩人跑到倭寇面前見人就砍,半點不遲疑,其它士兵見狀也跟著上前。
瞬間,沙灘上留下一灘灘觸目驚心的血。
霍驥追著第一個掙月兌繩索的倭寇,那人跑得極快,轉眼就要沖進海里,倭寇水性極佳,要是讓他們入了水就別想把人留下。
霍驥施展輕功,飛快朝那人追去,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來南方之後他雖也學會泅水,但水性哪能與倭寇相比,這會兒他不管不顧跟著鑽進海水里。
水有阻力,讓霍驥的動作慢下來,即使有一身功夫在水里他佔不到便宜。
而倭寇入水彷佛入了無人之地,動作流暢、身手矯健。
這會兒他不逃了,轉身朝霍驥咧唇一笑,朝他游去,海水刺得霍驥雙目紅腫疼痛,但他眼楮一眨不眨,看著向自己游來的倭寇。
他清楚,和對方在海底肉搏戰太吃虧,想贏的方式只有一個——一刀斃命。
于是他舍棄長劍,從靴子里抽出匕首,但他肺里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腦袋開始出現嗡嗡聲,霍驥放松自己在海中飄浮,冷靜地看看越來越近的倭寇,微眯眼。
倭寇游近了,他在霍驥跟前觀察半晌,發現他已經無力反抗,得意揚眉,近前扣住霍驥的脖子把他往深海拖去,企圖淹死對方。
霍驥在他前節「昏迷」,下一瞬卻猛地眼楮張開,抓緊時機反身將匕首刺進倭寇的心髒。
倭寇不敢置信地望看霍驥,他怎麼還能夠……
血在海水中擴散,慢慢地飄上海平面,燕歷鈞大叫,「他們在那里!」
「喂,你記得我嗎?」
女孩嬌俏的臉龐在他面前張揚,霍驥直覺轉身立刻閃開。
這是他第十次見到她,只要腦子沒壞掉都會記得,可是霍驥但願自己忘得一干二淨。
快奔到他跟前,欣然伸雙臂阻擋他的去路。
霍冀板起臉孔冷眼俯視她,她矮得過分,但她沒有身為矮子的自覺,把頭抬得高的,胸口挺得直直的,滿臉燦爛笑容。
她長得相當美麗,是京城數得出來的大美人,加上她的身分高貴,只要是男人都會用盡力法企圖得到她的青睞,但霍驥不是那些男人當中的一員。
因為八歲的時候,他就已經名草有主,並且一心忠于未婚妻。
「公主有事?」
她倒抽一口氣,笑得大眼楮眯成兩條線,就是嘛,那話講得沒錯,女人不奮起直追,怎麼能說男人都種在別人家的圍牆內?
瞧,他不就記得她了嗎?
「嗯,有事,很重大的事。」她一把扯上他的衣袖,把他往無人巷子里拉去。
霍驥不耐地甩開她的手,口氣冰冷,「公主請自重。」
「放心,我對別人都自重得很,唯有對你不同。」她臉上的笑容不受他的冰臉影響。
他放什麼心?她愛對誰自重、不愛對誰自重,關他什麼事,搞得他很在意似的。
甩袖,他直接往外走。
「別走啊,我怕你會後悔。」這次,她拉住他衣服後擺。
又是鬼話,他後悔啥?後悔沒在巷弄里被人發現壞掉名聲?還是後悔沒和她演一場甭男寡女,搞得人盡皆知?
他用力吸氣,轉身,怒氣沖沖說道︰「公主,再下與雲珊已有婚約,萬望公主別糾纏。」
「我知道啊,可不是還沒成親嗎?未蓋棺論定的事,將來會如何還很難說。」
雲珊又不想嫁給他,她喜歡的是三皇兄呢,她們已經約定好了呀,她成全她和三皇兄,雲珊成全她和霍驥,各取所需各得圓滿,不是挺好?
「你真……」厚顏無恥。
下面的話他在唇齒間咬緊,他沒忘記燕欣然是皇帝最寵愛的女兒,他深吸氣,表情再度冷冽,問︰「不知公主有何要事。」
「哦,對,要事嘿。」她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遞給他。「我想你會喜歡,先借你看三天,三天後酉時天橋下見,喜歡的話送給你,不喜歡的話還給我,到時不見不散。」
拒絕的話沒說完,欣然已把書往他懷里一塞,瞬間跑得沒影兒。
霍驥無奈搖頭,垂眉看過,是《袁氏韜略》,前朝大將袁氏所作,耳聞此書多年始終無緣一見……心髒狂跳,霍驥匆匆把書塞進懷里,快步回府。
三日後,亥時將盡,街上已經沒有幾個過往行人,唯有買醉的酒客歪歪倒倒地說著醉話。
天橋下,欣然來來回回走著,走得腳酸了,還舍不得離開。
她知道這時候還沒回宮,席姑姑、佟泵姑肯定急得跳腳,而把她跟丟的玉雙、玉屏肯定正在挨罵,她很抱歉,可是她不想半途而廢,她非要等到霍驥不可。
說好的,不見不散,他會來的吧。
如果他不喜歡《袁氏韜略》,應該會透過雲珊送回她手上,可是他沒有,那麼便是代表喜歡,對吧?
既然喜歡,那麼不管收不收下這個禮物,他都會來見她一面,對吧?
一句句對吧,她自問自答,卻沒有半點把握,只是……堅持著。
她不曉得自己怎麼搞的,好像踫到他的事就會分外堅持,堅持見他、堅持喜歡他、堅持多看他一眼,這種堅持看在別人眼里肯定會嘲笑不已,可就算被嘲笑,她還是不想放棄堅持。
子夜將近,望著天空皎月,她仍然不想離開。
低著頭從橋東走到橋西,再從橋西走回橋東,來回幾百趟數都不數不盡了,腳底微微刺痛著,欣然仍舊不停地走著。
霍驥回到京城,已經很晚了,他沒進王府,直接到天橋下。
他想……嬌嬌公主不會等待太久,對燕欣然而言,不見不散是隨口說說,他來是為了給個交代——他不是言而無信的男人。
但霍驥看見了,遠遠地看見她孤獨的身影在天橋上來回走著,罪惡感瞬間浮上心頭。
他很喜歡《袁氏韜略》,卻不想接受她的好意,他掙扎過是不是讓雲珊把書送回去,但打開第一頁之後,他再也停不下來。
他像血蛭一拼命吸收里面的養分,不想收下卻也不願意譽抄,他不肯佔她的便宜,因此他來了。
雲珊的話在他耳邊縈繞——
她說︰「霍驥哥哥辛苦了,公主是不達目的不肯歇手的女子,都怪我,不該讓公主見到你。」
雲珊有什麼錯?那不過是意外。而他應該做的,是終止這個意外。
吸氣,他緩步走向欣然
看見霍驥那刻,欣然的眼楮酸澀得厲害,才不想哭呢,可是眼淚自顧自地流下來,月光很亮,照得她的淚水閃閃發光,但她在笑,笑得酒窩深深的,盛滿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