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沒有你的安排,我都會上京。」欣然的態度再明確不過。
「你不相信我?我不會讓燕歷堂成事,更不會讓皇上受害。」
欣然拒絕回答,只是笑得冷漠疏離。
是的,她不相信他,有一個青梅竹馬,一個摯愛女子等在那兒,她又不是不清楚他有多長情,為了梅雲珊……他可以放過不少事吧?
因此就算她不如自己想象中強大,也要出這個頭。
霍驥被她的固執氣壞了,卻不表現憤怒,因為擔心她發燒、她生病,因為他害怕她死氣沉沉地躺在床上,讓他感覺自己又失去她。
所以他能對她做的事只有縱容,只有百依百順,只有把她寵到不象話,可這麼討人厭的事,他卻做得心滿意足、心情愉悅、興致盎然……
他是拿刀的、不是拿筆的,不知道要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但總歸一句,他喜歡這樣待她。
他終于明白天倫之樂是什麼,從早到晚陪老婆、陪兒子,就算啥都不做,只能看著他們傻笑都覺得滿足,霍驥從沒有一天像現在這般深刻認知到前世的自己錯過多少事。
他愛死了在半夜偷偷模到她身邊,愛死了她的氣息與他的氣息交纏,愛死了擁她入懷、抱她入睡,愛死了連夢里都有她的感覺。
他也愛極和兒子比賽背書,愛極和兒子一起扎馬步,愛極和兒子在欣然面前搶食,他愛極和他們在一起的每個時刻。
總之他不想離開他們,一點都不想退出他們的生活。
跑得滿頭大汪,也不知道是在練功還是在玩耍,院子里笑聲不斷。
欣然無法否認,兒子們的身子壯了、胃口好了,連精神好到讓佟泵姑抓狂,盡避如此,佟泵姑仍說男孩子就該這樣長大。
所以他們需要一個爹。
這點她很早就認知到,因此在半年前她和阮阮就在操辦入贅一事,若不是霍驥突然出現,或許事情早就辦妥。
「夫人,人都到了。」玉雙在她耳邊說。
「嗯,過去吧。」欣然起身,玉屏連忙給她加件披風。
這麼熱的天氣?欣然苦笑,大家都被她最近頻繁發病的情況嚇到了。
在玉屏的攙扶下,她們走出院子。
看見欣然,旭兒還堅持扎馬步,暄兒卻蹦蹦跳跳沖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腿。
「娘,你要出門嗎?大夫說了不讓去,娘得在屋子里多歇歇。」
幫兒子擦掉滿頭大汗,「娘不出門,只到前廳坐坐。」
「暄兒陪你。」
「不是在練功嗎?娘說過,做事不能半途而廢,蹲回去,別想耍賴。」
霍驥牽著旭兒走到欣然跟前。「沒事,暄兒很好,已經能蹲上一刻鐘。」
「練完功了,我陪娘到前頭?」旭兒道。
「去洗洗吧,好臭呢。」她也給旭兒擦擦汗。
霍驥見狀,連忙把頭湊到欣然跟前賣萌,「我也流汗了。」
見他這樣,欣然無言。
他不是這樣的人,真的不是,他沉穩冷靜,他不近人情,他理智果決……他不是個會賴在女人跟前討……哦,討拍的男人,無阮的話很恰當的形容了他最近的表現。
望著他,如果少幾分理智,欣然會告訴他︰等著吧,到京城去找小青「梅」為你擦。幸好,這些年她已經學會把理智擺在感情前面。
見她不說也不動,只是輕輕地望著霍驥,旭兒提醒。「娘,爹流汗了。」
「得擦擦,要不生病可要糟了。」暄兒說。
兩兄弟口徑一致,眼底有相同的期盼,他們哪里知道他們家爹爹身體結實得很,就算是在大雪里泡冰水也不會有事。
只是欣然抵抗不了兒子朗待的眼光,輕喟,她抬手幫他擦汗。
霍驥笑得眼楮眯成線,粗獷的臉龐和可愛的表情不搭配,可是他硬把它們搭在一起,硬是讓她的心……不自覺怦然……
抓住她的手,他突如其來迸出一句。「明天我買一打帕子去。」
然後,兩人怔住,想起了一段往事——
「瞧!這是什麼?」她得意洋洋地拿起一條帕子在霍驥跟前晃。
他的粗眉毛像兩只拉過肚子的毛毛蟲,糾結得很丑。
她打開帕子在他眼前晃晃,上頭繡著幾竿于竹以及驥字,那不是外頭買的,是娘親手為他縫的。
「你再不說點話,我帶走嘍。」她作勢轉身。
他是天底下最堅持的男人,即使被逼著也不肯低頭。
他任由她轉身,然後一個竄身從她身邊飛掠,經過時抽走她手中的帕子,揚長而去。
哪有人這樣的,她擠擠鼻子,對著他的背影喊。「有什麼了不起,我明天買一打帕子去。」
他揚揚眉,在背對她時笑開,這是他第一次在公主跟前點上風。
霍驥想得出神了,見欣然也發呆,然後他笑問︰「後來,你真的跑去買一打帕子了嗎?」
買了,還在每張帕子上面繡了青竹和驥字,細經地壓在一本書冊里面,偶爾……翻閱,像在回憶過去也像在祭吊逝去的青春。
但她直覺否認,「沒有,我穿的衣服、用的帕子、荷包都是御衣坊的,哪里需要買?」她模模兒子們濕漉漉的頭發,「快去洗洗,中午娘帶你們到聚緣樓吃飯。」
「太好了!」旭兒、暄兒跳起來,往屋里沖。
看著兒子們歡快的影,霍驥和欣然不自覺笑開。
霍驥握住她的手,笑眼相望,他說︰「我是認真的,我會給你買一打帕子。」
「我不需要。」
「你會需要的,你有兩個很會流汗的兒子,和一個很會流汗的丈夫。」
欣然輕咬唇,不允許自己三心二意,甩開他的手,快步走掉。
苞在身後的玉屏、玉雙犯愁啊,不知道公主怎麼想的,如果王爺和公主能夠和好團圓,豈不是很好?一家人就該圓圓滿滿的。
但她們哪里敢多話,只得匆匆行禮,快步跟上欣然的腳步,直往前廳去。
廳里,十個男人排排站在桌前。
阮阮對欣然耳語,「怎樣,環肥燕瘦各有特色對吧?」
欣然低聲回答。「眼光不差。」
阮阮得意洋洋。「挑男人這種事要經驗,有劉玉在前,我自然要精益求精。」
她的話招惹了欣然,她捧著肚子狂笑不止。
阮阮說︰「別說笑了,快點挑挑。右邊第一個是我上次說的極品,氣質好、模樣好,還有幾分卷氣。」
「季書裴?」
「對,二十二歲,家中有寡母和弟弟,曾經考過秀才,有幾分才學。」
「娘親在,怎能讓他入贅?」
「你以為人家樂意?要不是窮到底啦,人哪,走到這等地步,別說兒子,連自己都賣,我原先想兩個大男人居然撐不起一個家未免太沒本事,可是想到,咱們又沒打算讓他經營營生,只要乖乖听話就行,所以就把他給擺在第一個。」
欣然點點頭,問︰「右邊數來第二個呢?」
所阮看著眼前的花美男,取笑,「嘿嘿,你果然是視覺系的。」
「什麼意思?」
「專挑好看的下手。」
「他哪有好看?像個女人似的,如果要好看的,後院那個更好。」人欣然意有所指。
欣然更喜歡型男?「所以嘍,好看頂啥用,心不在你身上,不乖、不听話霸道……這票男人加在一起的缺點,都沒有他多。」
「不談他,說說那個。」
「他叫陳岳,二十歲,沒讀過書,家里是種田的,因為腿瘸體弱始終說不上親事,在需要勞動力的農村,這樣的男人不吃香,他上頭有好幾個個哥哥,爹娘活著時還好,爹娘過世後,哥哥們負擔自己的家,誰能分心照顧他,所以他就來嘍。」
有吃有住、有人照顧,只是要拋棄姓氏而已,大家各取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