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讓阿雪猜測出賀青珩想把公司弄得搖搖欲墜,再用低價騙出幾位姑姑手中有股份。她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她不去干涉賀青珩的作法,只重視結果。
阿雪回問︰「賀青珩是個意志力不堅定、遇挫折便收手的家伙嗎?」
賀青樺是哥哥的粉絲,直覺回答︰「當然不是。」
阿雪抿唇一笑,「那就對了,很抱歉,你沒機會。」
她的回話並沒有抹去他的笑意,賀青樺依舊笑得像個男明星。「現在沒機會,以後……誰曉得?」
平心而論,他是個討人喜歡的男子,若非她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藍伊雪,或許他們會成為好朋友。
阿敘拍拍她的手背,阿雪才曉得自己失神了。她點點頭,扯扯嘴角用微笑告訴他,自己沒事。
阿敘領著她,繼續前得,這時,大門砰地被撞開,阿雪、阿敘連同賓客們,紛紛轉頭往後看。
藍品駽……趕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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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見富麗堂皇的場景,看不見那盞水晶燈是不是價值百萬元,看不見母親和爺爺、女乃女乃的笑臉,他只看得見一臉慘白的阿雪。
當新娘子怎麼可以不上一點妝,難道這婚結得不開心嗎?這個男人不是她親自選的嗎?淚水,沒有浮上他眼楮,淚水,滲進他的心,泡爛他的所有情緒。
品駽無言望著阿雪,剛知道她要結婚時,他就像被一只無形大手瞬間推入深谷,連嘶吼喊叫都不能。說到底,她就是不肯等他回來,不願意給他機會,不願意讓他們回到從前……
他哀慟、他沉重,仿佛一根巨大的木樁穿過他的胸膛,攪亂了他的心肝脾肺腸,他痛得幾乎喘不過氣。是因為恨嗎?她恨他的離棄,恨得寧願把自己交付給另一個不熟悉的男人,也不願意重新接納他?
可是,即便感到那樣的疼痛,他也不願意放棄陪她走過紅毯,即便他心痛得無法閉上眼楮入睡,他也不願意錯過她的婚禮。
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解決論文、拿到文憑,他拼死拼活,搶著在她進入禮堂之前趕回。
就算他心痛欲裂,就算她對他的恨無解,就算她的幸福不能由他給,至少……
他要牽著她的手,將她送至幸福門口。
他回來了……
阿雪目光深深地凝望著他,他此刻的表情是慌張還是不舍?
她不知道,他們有太長太長的時間無法像以前那樣互通心意,她再也無法從他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中,分辨出他的心思。
恐怕他也一樣,無法模透她的心,連想把她的壞脾氣梳順,都找不到下手處。
無論如何,他趕回來了……一點點的激動在她心底滋生。他終究是在乎她的,是嗎?
當信任茁壯,忿恨不停止生長,于是她有那麼幾分相信,相信他、相信他這麼不辭遙遠地趕來,為的是她的婚禮,而不是四姑姑被奪的權利與位置。
然而,她的滿腔感動在發現隨他奔進會場的女孩後,頓時轉為哀愁。
這女孩就是聞名已久的小麻雀?他帶她一起來,是因為他們已經無法分割的一體,必須如影隨形?
阿雪仔細打量著,那女孩談不上美麗,但清秀可人,臉上綻放的笑靨會吸引人們的視線,是鄰家女孩般的人物。听說,她刻苦耐勞,可以為他做任何事;听說,她打掃煮飯,是個標準的賢內助。
阿雪不是容易自卑的女性,但在听說小麻雀為品駽煮了幾年讓他贊不絕口的三餐,又听品駽不時地夸獎她的好處後……她不確定了,不確定該不該在那女孩面前感到自卑。
可她要自卑什麼啊,這場豪華婚禮是她的,小麻雀的笑容再甜美,藍伊雪都是不變的女主角。抬起下巴,她隱去臉上曾經出現的感動或者……自卑。
品駽跨大步走到阿敘身邊,阿敘則看了一眼阿雪。說實話,阿敘對藍品駽沒有半分好感,但是阿雪……同居七年,她一個眼神、一個小動作,使他萬分清楚她在想些什麼。
因此,阿敘將阿雪的手交到品駽手里,由他領著阿雪走向賀青珩。
「都當新娘子了,不要那麼酷,笑一笑嘛。」他強抑住滿月復心痛與心酸,努力擠出一絲溫暖笑容。今天是她的大日子,他該給予祝福。
一伸手,他便將她緊緊擁抱在胸口。
他但願時間停在這一刻,再不要往前轉動;他但願自己有足夠的勇氣,將她帶離這場冰雪婚禮……
如果賀青珩不是她親自挑選的,如果這婚禮不是她真心所要的,如果她有一點點被逼迫的感覺……他會帶她走,走得遠遠的,拋下惱人的一切。
可惜,並不是。他所痛恨的一切,恰恰是她的選擇。
他死命咬住嘴唇,阻止心痛溢出嘴邊,品駽逼自己放開阿雪,像個真正的「哥哥」。
「結婚不是兒戲,選定這個男人,就要專心一思地對待,付出所有心力去經營婚姻,懂不?」他的苦口婆心像個老爸爸,雖然每句話,他都說得扎口扎心。
她也咬住下唇,心在翻騰。
什麼意思?要她好好地經營婚姻?若他想經營他與小麻雀的愛情,她會阻止他嗎,現在何必管到她頭上?阿雪扭曲的心,扭曲了他的每個善意,而眼底霧氣不但迷蒙了她的眼,更扭曲了站在她眼前的男人。
「往後有個人在你身邊照顧,我就可以放心了。」他說出違心之論。
可他但願自己不放心,甘願擔她入心;但願她是自己一輩子的包袱;但願自己一輩子不必放下藍伊雪……然而現實是,在他決定照母親的話去做的那刻起,他已成了她的叛徒。她與他離心,已經很久一段日子了。
她握住捧花的手掐得死緊,扎肉的疼痛感傳不到她的知覺神經。因為他說,他就可以放心了……換句話說,他要將藍伊雪自心底刨出,騰挪出足夠空間,好擺上他的小麻雀?
他傷心、她生氣;他自抑、她自棄;短短幾步距離,兩個人都走得沉重無比。
終于,賀青珩就站在兩人面前,品駽不甘心,卻不能不將阿雪的手交出去。
賀青珩握住阿雪的手,她的手指是冰的。他抬眉望她,發現冷漠卻強勢的女子臉上竟出現一抹不合時宜的委屈,他以為沒人可進入藍伊雪冰冷的心,又怎能給她委屈?
因此,賀青珩深看了藍品駽一眼。
「我把她交給你了,往後請你小心翼翼地,把幸福交到她手里。」品駽鄭重對他說。
賀青珩忍不住失笑,轉過身時,他低下頭在阿雪耳邊輕問︰「你要我交到你手里的是股票還是幸福?」
一句話提醒了阿雪。她挺直腰背,原有的委屈倏地蒸發,臉上掛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淡笑意,清冷寒意自她周身散發。
沒錯,她是藍伊雪,想要的東西只會動手搶,豈能乖乖地等待別人給?所有的命運都是她自己選的,她不能、也不會委屈。
她強勢地吞下愁悶,篤定而自信地將戒指套進賀青珩的手指。
戰爭,從此刻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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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後,她更孤獨了。
阿敘離開家,而賀青珩沒搬進來。除非必要,否則他不會出現。
什麼時候才是必要?很簡單,就是公公婆婆、爺爺女乃女乃來訪的日子。除此之外,陪伴她的,只有上上下下跳動不停的股票數字和一只和她一樣慵懶的貓。
賺錢已經無法帶給她太多的成就,初入股市時的興奮感已隨時間漸漸淡去,她賺錢已經賺得膩味。目前,支持著她繼續操作股票的主因,是搶回她想要的藍氏企業的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