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黎清宁的身体也渐渐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起来,兰擎将她拥在怀里,一动不动,源源不断地向她的身体传送着热度和安心。
“为什么这么久……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黎清宁的肩膀轻轻颤抖着,轻声问道。
兰擎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不禁更用力握紧,点了点头,说:“嗯!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她死死地凝视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上面亮着的“手术中”三个暗红色的大字,就像是三只暗红色的眼睛一样,紧紧盯着她让她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可是手术室那边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黎清宁的背挺得很直,仿佛生命里所有的力量都全部用在了这一刻的等待上。
手术室里,沈星辰和封逸飞被一块蓝色的布隔绝开来,两个人都因为麻醉而昏迷着,另一边医生们已经开始为沈星辰缝合着伤口了。那边医生还在关注着封逸飞血压和心电图的变化……
“血压开始回升!”
“血压已经基本正常!”
一瞬间,所有的医生都舒了一口气,主刀医生伸手用袖口拭去额前的汗水,说了一声:“好,继续手术,随时注意关注病人血压!”
手术刀具的碰撞声再一次清脆地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中响起。封逸飞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从走廊尽头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变得渐渐不再那么明亮,夕阳的红光将地面晕染成淡红色晚霞。
手术室的大门再一次打开了,封迟反射性地从长椅上跳起来,一下子扑了过去。因为站起来的时候动作过猛,他甚至有些眼前一黑,但是依然快步走过去抓住医生的衣袖,慌忙地问道:“医生,手术怎么样了?!还顺利吗?……我爸……我爸他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和蔼地说:“手术还是比较顺利的,你们不用再担心了。”
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办公室方向走去,“那位捐献的小姐,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不过她的身体状况还不错,他们两位,应该都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黎清宁坐直了身体竖着耳朵听着他的每一句话,直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了下来,靠在兰擎的怀里,眼圈有些发红,轻声说:“兰擎你听到了么,医生说手术顺利……刚刚我还以为……还以为……”她忽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封逸飞和沈星辰相继被推出来,他们安静的面容渐渐变得清晰。
他们一拥而上,凑到封逸飞的病床前,他静静地躺着,脸上看起来无比安详,昏迷中的他脸上依然带着一丝倔强。
这样的他,兰擎忽然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黎清宁的影子,看来真的是亲生父女,眉宇之间都是那么的相似,即使痛得再厉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嘴唇抿得更紧,把所有的一切都掩藏起来。
黎清宁和封迟紧紧地握住病床的边缘,随着医生和护士的脚步,推着那个移动病床缓缓地走着,移动病床在走廊里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而何嘉文却走到沈星辰的病床前,跟前面那个移动病床相比,他的身边显得有些落寞,只有几个护士和主刀医生跟在周围,仿佛被遗忘了一样。
何嘉文低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随着她缓缓地走着,但是眼里却闪动着异样的情绪。
经过走廊的那扇窗户的时候,淡红色的霞光将病床上依旧昏迷的沈星辰笼罩起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一片柔和。
此刻看着她的这种感觉那么的熟悉,似曾相识,他想,或许他和沈星辰都是同一类人,他们存在着,只不过是为了迎合那些,走在前面的那些人的需要,他们活得,从来都身不由己。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视线落在前方一行人的身上。他们正专注地望着病床上的封逸飞,根本已经忘却了这个,刚刚摘下一颗肝的女人。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涌向他全身的每个角落,他伸出手,忽然想要抚过沈星辰苍白的脸颊,但是却只觉得身体一阵阵地寒冷,超越了死亡所带来的那一种。
直到这两张移动病床全部被推进重症监护室之后,他们才停下了跟随的脚步,透过玻璃窗望着里面的情景。
两个人身上都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在昏迷中沉睡着,透明的液体通过橡胶软管一滴一滴地流进两个人的身体,心电图监护器屏幕上的曲线及其有规律地跳动着。
手术还算顺利,只要渡过这段危险期,一切就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在手术的第二天,沈星辰在寂静的重症监护室里,睫毛轻微地抖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那种感觉就像是重生了一般,看着这个世界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澈和明晰。
她转过头,看到何嘉文皱着眉头看向她的眼神,嘴角散发出淡淡的笑意,然后一股巨大的疲倦感向她袭来,她又忍不住沉沉地睡去了。,
她在重症监护室里过了一夜,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状况,便转入了加护病房。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里,黎清宁和封迟过得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冬天好像终于要过去了,那个苍白而寒冷,总是把人呼出来的气变成一道白烟的季节,终于要过去了。城市上空总是不时划过一两道惊雷,越来越浓重的乌云翻滚着堆积过来,覆盖着他们头顶的天空。
封逸飞的状况看起来一点好转都没有,三天过去了,他没有清醒过来,心跳检测仪上的曲线,一天比一天更加微弱。
黎清宁和封迟虽然万分揪心,但却也只能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带着氧气面罩,一动不动的他,却没办法走近,亲自呼唤他醒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又消瘦了几分,整个人看不出一丝血色,他的呼吸很慢,很慢,就像是橡胶软管里缓缓滴落的液体一样,胸口持续地起伏着,眉毛轻轻皱在一起,不知道他此刻,正在经历着些什么。
这个被这场病痛折磨得苍老了十几岁的男人,仿佛停留在了一个他们都去不了的世界,他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或者,是不被死亡的黑洞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