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清宁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她甚至坐起了靠在病床上的身体,神情严肃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兰擎低头看了看,手上一片湿润,原来是他撒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泡尿。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在床上嘟囔着抱怨道:“我还以为怎样啊,大惊小怪。”
他望着她,一脸无奈又好笑的表情,说:“明明是你先紧张的。”
然后抱着孩子去旁边的床上换尿布,虽然管家提出要找护士来帮忙,但是他却执意要自己完成。
黎清宁探着脖子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弯着腰,脸上带着严肃认真的表情,就像是平日里他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复杂无比的文件一样。
她忽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说:“别说,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啊。”
兰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冲她扬了扬下巴,说:“当然,我可是高材生,换尿布算什么。”
她笑着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嗯……合格的奶爸,那以后换尿布的任务就交给你咯。”说完,和管家两个人相视一笑。
这下子,新一代的家庭妇男,三好奶爸就要诞生了。
谁又能够想到,曾经冷酷无情,叱咤商界的兰九,有一天会撸起袖子亲自上阵给孩子换尿布呢?
人生,本来就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未知。
气氛看起来如此融洽,病房里的每个人都陷在幸福的泥潭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被暖洋洋的阳光包裹出一片耀眼的美好,以至于并没有人注意到病房门口不知何时打开的一条缝隙,以及那微弱的闪光灯还有不停按下的快门声。
然而妄自尊大地低估生活戏剧演绎能力几乎是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它会在人沉浸在欢愉和幸福中的时候,悄悄埋下伏笔,如同一个高段位的杀手,缓慢无声而动作优雅地靠近你,然后不动声色地捅下一个无痛无痕的伤口,你甚至都不知道它把那个伤口埋在了哪里,然后便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在某一天,那个伤口就会开始渐渐地渗出血迹,一点点透支着原本的那份安稳,美好和平静。
这个孩子出生得还算顺利,加上产前兰擎小心的照顾和调养,生产之后过了四天,医生就通知他们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要回家的那个上午,兰擎一直围绕在黎清宁周围,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他甚至提出要扶着黎清宁上厕所,但是被她脸一红,果断拒绝了。
在照顾她穿衣服,收拾东西回家的过程中,他神情极为严肃认真,就像是对待期末考的小学生一样。
虽然已经是盛夏,但是医生曾经嘱咐过,产妇不能被风吹到,不能受凉。
然而在兰擎从包里掏出了一块极大的,可以包裹得下两个成年人的爱马仕毛毯的时候,黎清宁还是觉得有些震惊,睁大眼睛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展开披在她的身上,像是包粽子一样,还不忘裹得紧一些。
然后又像是变魔术一样,从那个不算太大的包中拿出一顶毛线帽,静静地扣在她的头上。那顶毛线帽顶部有一个圆圆的小尖儿,看起来就像是圣彼得教堂的顶一样。
黎清宁本来觉得,这就已经很夸张了,没想到他又转身,俯身从那个包里拿出了一双纯羊毛的棉拖郑重其事地拉过她的双腿,替她套在双脚上。
这个时候她已经被捂得全身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清了清嗓子,说:“兰大总裁,你不觉得……额……这有点太过了么?我觉得我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路边的邮筒。”她说着,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又补充道,“哦,还是比较贵的邮筒。”
他还在垂着眼帘忙碌着,听到她的话之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直身子挑着眉毛看着她,也许是她此刻的样子真的有一点滑稽,所以他认真严肃的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嗯?你说的什么意思?”他看着她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虽然……你现在是有点胖……不过刚刚生完宝宝,这些都是难免的,虽然你的身材现在确实有些神似你说的那个玩意儿,但是你也不用这样贬低自己呀,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
说完之后,还不忘走到她身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又去继续亲自忙碌了。
黎清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正像个真正的家庭妇男一样在眼前来回晃,亲力亲为地替她把一切都处理妥当,并没有任何感动之情,只是满脸黑线地一直在回忆着他刚刚说那句“不过你现在身材确实很神似邮筒”那句话时认真的,一点都没在开玩笑的严肃表情,然后“嘭”得一下,倒在了床上。
他听到声响之后,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她以一种及其不羁的姿势倒在床上。于是双眸一紧,还以为她出现了什么产后反应,扔下手中叠了一半的衣服,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俯身查看她的状况。△≧△≧,
“清宁,怎么了?”他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摇动了几下。
只见她的脸上带着潮红,眼睛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轻声说:“如果我热死了,告诉茜茜和小笙我爱他们,还有是他们的爸爸亲手捂死了他们的妈咪。”
兰擎脸上紧绷的线条这才稍微缓和了下来,撇了撇嘴,说:“好啊你,我这么费尽心思照顾你,你居然这样想我。”
她这才笑着睁开眼睛,一脸好气又好笑地坐起来,那顶毛线帽顺势留在了床上。他眼疾手快地俯下身,拿起那顶帽子又扣在了她的头上。
“拜托,兰总,兰大少爷,这可是盛夏天,我这样真的会活生生热死的好么?”她说着,又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爱马仕毛毯,哦不,裹了两层的爱马仕毛毯,一本正经地仰着脖子望着他。
“可是医生嘱咐过了,产妇生产过后不能被风吹到,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儿,一辈子都治不好那种。”他的表情严肃的近乎恐吓,低头又替她裹好了有些松开的毯子。
“我身体很棒的好嘛,当初我生茜茜的时候,生完第二天我就去吃冰淇……”她说到这儿的时候,突然戛然而止,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冲他眨了眨,露出谄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