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安靜的房內突然響起迎夏欲言又止的聲音。
「什麼事?」江夕荷轉頭問道,她深知以迎夏憨實的性子,若是沒事是不會出聲打擾她沉思的。
「再過三個月就是老夫人的生辰了,姑娘是否已經想到要送什麼賀禮給老夫人了?」迎夏猶豫的輕聲問道。
江夕荷頓時傻眼,因為她壓根兒忘了這件事。
她回想一下,是了,上輩子剛穿越來時,遇見的江家第一件大事就是江老夫人六十一歲的生辰大壽,那時是迎春提醒她這件事的,也是那丫頭為她獻策抄寫經書再送到廟里祈福,過過香火這點子,結果她的賀禮頗受老夫人喜愛,也令她對迎春那丫頭更加的信任與依賴,種下日後的苦果。
「你這樣問我,是不是你想到了什麼好主意?」她不答反問迎夏。
迎夏急忙搖手,道︰「奴婢駑鈍,哪里想得到什麼好主意啊,就是看老夫人生辰愈來愈近了,姑娘卻好像依然苦思不出送什麼的樣子有點擔心。」
江夕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失笑道︰「不是看我苦思不出來在擔心,而是看我好像壓根兒忘了這件事在擔心吧?」
迎夏顯得有些尷尬與不知所措,沒想到姑娘會一眼就將她看穿。「姑娘,奴婢——」
「你是個好丫鬟,迎夏,只是跟了我有點可惜了。」江夕荷驀然嘆息道。
「姑娘?」迎夏臉上寫滿了疑惑與不解。
「沒事。」江夕荷輕搖了下頭,對她說︰「我已經想到要送老夫人什麼賀禮了。」
迎夏頓時松了一口氣,真心道︰「太好了,若是姑娘有需要奴婢做什麼,請姑娘盡避吩咐。」
「我確實有事要你幫我去做。」
「請姑娘吩咐。」
江夕荷看了她一眼後,徐徐地開口道︰「老夫人近年誠心禮佛,我想來想去決定抄份經書送給老夫人做為賀禮。你幫我去請示娘親對此有無意見?如若沒有,請娘親替我選冊佛經,以及抄寫經書所需要的紙墨,再到庫房去替我領回來。」
「姑娘這個想法定能獲得二夫人的贊揚的。」夏迎歡喜道,卻不解的問︰「姑娘,你怎麼不親自去與二夫人說這事,要奴婢替你去請示呢?」
「你忘了我在不久前頂撞過娘親,娘親至今都還不想理我嗎?」江夕荷說。
迎夏愣了一下,道︰「也許二夫人早就氣消了,就等姑娘你親自前去,姑娘何不趁這機會——」
江夕荷輕輕地搖頭,打斷她說︰「我了解娘親的性子,要她氣消太難,與其讓她見我一次氣一次,還不如我少出現在她面前,所以這事還是麻煩你幫我跑一趟吧。」
「不麻煩,奴婢這就去。」迎夏迅速地搖頭道,對于姑娘這般客氣,與她對二夫人了解的評論感覺有些驚訝與不解,因為這完全不像姑娘會說的話啊。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先前姑娘為處置迎春而頂撞二夫人的事更不像姑娘會做的事,而姑娘卻偏偏做了,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泵娘這回大病痊癒之後,性子似乎變了許多,感覺好像長大成熟了,只是長大成熟通常都應該更懂事听話才對,但姑娘卻又好像有點反其道而行,竟做出頂撞二夫人的事,真是讓人萬分不解。
不論如何,身為奴婢的她對主子的所作所為沒有任何置喙的余地,她只要听從命令,安守本分便行。
端正自己的心思與想法後,迎夏照著姑娘的吩咐去見了二夫人,並轉達姑娘的意思,然後低著頭站在原地听二夫人破口大罵姑娘不孝,足足罵了一盞茶時間,這才達成姑娘交付的任務,從二夫人那里得到一冊經書,與得以到庫房領取紙墨的手諭。
只不過……
迎夏低頭看著手上的經書,忍不住翻了翻書冊。雖然她不識字,但至少看得出來這書冊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而且重點是這冊經書特別厚,這還只是整部經書的三分之一而已,還有中下兩冊在二夫人那里。
二夫人說了,等姑娘抄完上冊後,再拿上冊去與她換中冊。
所以,這二夫人給姑娘所挑的這部佛經到底有多少字啊?老夫人的壽辰就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而已,姑娘真能抄完這部佛經嗎?
回想起先前姑娘說要二夫人氣消太難的話,迎夏不禁苦笑起來。
她覺得姑娘還真是沒說錯,要二夫人氣消真的是太難了,如果二夫人真氣消了,又怎會故意這般為難姑娘,懲罰般的選如此厚重的一部經書給姑娘抄寫呢?就是不知道一會兒等姑娘看見她所帶回去的這部佛經之後會有何反應,她不禁有點擔心起來。
第二章 備賀禮,惹注目(1)
江夕荷有何反應?
除了剛開始呆愣了一下之後,她啥反應也沒有。
《楞嚴經》共十卷,全文有七萬多字,是部很長很長的經書,但要在三個月內抄完它還難不倒上輩子活了三十余年,卻有一半時間都花在抄經念佛上的江夕荷。
她一開始會愣住的原因是,上輩子她經由迎春的建議,找娘親參詳要抄寫的經書時,娘親讓她抄的是一、兩千字的《阿彌陀經》,而這回她竟只因為頂撞了娘親一回,結果要抄寫的經書就從幾千字的《阿彌陀經》變成了幾萬字的《楞嚴經》,真是讓她無言以對。
所謂見微知著,她那個便宜娘親王氏在這二房的處境幾乎可以用四面楚歌或獨木難支來形容時,王氏竟然連唯一的親生女兒都不懂得拉攏,還蠢得用這種方式將已與自己有了隔閡的女兒推離得更遠,當真是個愚不可及的蠢婦!
由此可知王氏會在二房中始終被小妾姨娘們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完全就是理所當然的事。這麼愚蠢的婦人又怎會是個宅斗高手呢?王氏至今還能活得好好的當她的二夫人,已是僥天之幸了。
不過這一切已與她無關,現在的她只想趕快思索出一個萬全之策,讓自己月兌離江家,離開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無情又無義的江家人。
要她抄寫整部的《楞嚴經》嗎?
也好,她正好可以借此機會龜縮在自個兒的小院里,不必去理會江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事物,好好的想一想自己未來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心想事成的與江家人一刀兩斷。
江夕荷眉頭輕蹙的讓迎夏替她在窗邊整理出一個舒適的座位,讓她可以長坐于此抄寫經書。
窗外,桃花初開,粉女敕喜人。
她讓迎夏替她鋪了宣紙,磨了墨後,平心靜氣的坐下,提筆,開始抄寫這部長達七萬多字的《楞嚴經》——
卷一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只桓精舍……
轉眼,窗外桃花的花期已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翠綠色中夾雜著一顆又一顆的小青桃掛滿樹梢,果實累累。
拜抄經所賜,江夕荷過了整整兩個月的平靜生活。
原本她是可以擁有三個月的平靜生活的,可惜攤上一個愚蠢的生身之母王氏,讓她的平靜生活從三個月縮短成了兩個月。
這話怎麼說呢?
事情是這樣的。
當初王氏拿出《楞嚴經》給江夕荷抄寫時,原本就是不安好心,想教訓膽敢頂撞她的女兒,罰她抄寫兩個月的經書,等距離老夫人生辰最後一個月時,再讓她改抄寫《阿彌陀經》做為壽禮。
王氏的想法是《阿彌陀經》的字數不多,一個月內定能抄寫完成,只要誤不了女兒準備壽禮這件事便成。
她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花三個月抄寫七萬多字,和花一個月時間抄寫五千多字,這兩者之間所耗費的誠意與心力所準備出來的壽禮差別會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