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他仍試圖為自己挽回幾分顏面,對孫絡晴道,「絡晴,多年未見,如今知道你還安好的待在安陽城里,我已能放下心來,萬望你多加保重,告辭。」語畢,便掉頭坐上轎子離開。
他一走,風遠連忙看向孫絡晴,提醒她,「你莫要被他的虛情假意給騙了,這人滿嘴都是謊言。」
「多謝大將軍,我分得清真假,但希望大將軍日後莫要再如此莽撞,出手便傷人。」
她這般提醒他,本是出自好意,唯恐他因一時莽撞為自己惹來禍事,即使他如今已是位高權重的大將軍,也不好得罪太多人。
然而這番話听在風遠的耳里,卻是以為她在替賴文碩不平,臉色頓時一沉。
「那姓賴的曾辜負了你,你還為他說話!」
她不懂他那忿忿的臉色是怎麼回事,她分明是好心為他,「我不是為他說話,大將軍如今身居高位,處事更當小心謹慎,勿魯莽行事,以免授人以柄。」
他仍覺得她那話是在怪責他,心中不快,「我就是個莽夫,只會動拳頭,不會講道理。」
發覺與他說不通,一片好意被他曲解,孫絡晴也不再多言,告辭道,「我趕著要出城,就此別過。」
「你……」瞪著她毫不留戀離去的身影,風遠氣惱的暗自咬牙,但找了她幾天,讓她就這麼離開他又不願,索性悄悄尾隨他們身後,暗中跟著他們。
最後跟著他們來到城郊的一處墓地,他躲在一株樹後,引頸望去,認出墓碑上刻著孫一石的名諱,這才知道她是來祭拜孫太傅。
知道那墓正是孫太傅的埋骨之所,風遠也想現身吊祭一番,當年多虧孫太傅救了他,並把他帶到鎮江王府,才有今天的他,可思及她適才那冷淡的神色,他一時之間又有些躊躇,猶豫半晌後,終是沒有露面,曲膝跪地,朝孫太傅的墓無聲的磕了三個頭,便起身靜靜的守在一旁,等著她。
望著她,他想起前生,在他死前,她對他說的那句話——
「我早已與他恩斷義絕,你為何不信我?自嫁給你,我便一心一意對你,從未有過二心!」
他心中又澀又甜,此時靜下心後,他才猛地醒悟過來,她先前說的那番話,似乎並不是為了賴文碩,而是在提醒他,別因一時莽撞沖動開罪人。
但當時他見了賴文碩便妒火攻心,竟誤會她,還對她說了那般任性的話,他忍不住懊惱的想撮自個兒一巴掌。
可話都說了,也追不回來,要他上前同她認錯,他又拉不下臉來,只能暗怪自己,怎麼重生一回,仍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看著她收拾祭品離開,他默默跟著,緊皺著眉,苦苦思索著,要怎麼樣才能求得她同意嫁給他,宋泰臣曾教他一個方法,現下也不知靈不靈驗。
第4章(1)
翌日,粥鋪重新開門迎客。
不知是不是因為歇店數日,這日上門的客人比往日來得更多,這其中也有人是在得了消息後,專程前來找孫絡晴。
埃伯對這些人一一轉告自家小姐的話——
「小姐說昔日的事都已隨著前朝的覆滅成為過眼雲煙,盼勿再來打擾,也望公子無須再惦記。」
有些人聞言,嘆息一聲,知難而退走了,卻也有人非得見到她不可,杵在鋪子里,表明見不到人不離開。
這讓剛好過來的風遠瞧見,在得知是怎麼回事後,他這次學乖了,忍著沒動手,一張陰柔的俊臉直瞪著那人,被那宛如猛獸般的眼神惡狠狠盯著,那人沒能撐過幾息,便模著鼻子灰溜溜走了。
接下來,再有人上門想見孫絡晴,都被他這般給嚇走,一直到粥鋪打烊,福伯福嬸為感謝他趕跑那些人,特別奉上幾碗粥。
「今兒個有勞大將軍了,這幾碗粥是小姐特別給您留下的,您慢用。」他先前一直忙著在瞪人,都還沒空吃粥呢。
「是孫姑娘幫我留的?」聞言,風遠眉開眼笑,端起粥,唏哩呼嚕的幾口就吃完,接著再端起另一碗,也大口的吃完,一口氣連吃了五碗,這才捧著肚子,一臉心滿意足,贊嘆,「孫姑娘熬的粥就是好吃。」他接著起身想向後頭走去,「孫姑娘在後面吧,我去向她道謝。」
埃嬸攔下他,「小姐不在後頭,她先回去了。」
以為福嬸是在騙他,風遠伸長頸子往後瞅著。
瞥見他一臉懷疑的模樣,福嬸擺擺手,「哎,您若不信,大可自個兒過去瞧瞧就是。」小姐在熬好粥後就先一步離開了,離開前,特地讓紫娟過來交代她給風遠留五碗粥。
親自到後堂瞧了一遍,沒找著人,風遠這才相信她真的離開了。昨日他暗中護送他們前往城郊祭拜,再一路送他們回到那處小院,倒也因此得知她的住處。
他訕訕問道︰「她這是在回避我嗎?」所以才提前走了。
埃嬸越看他越順眼,因此好言解釋,「小姐知道這幾日怕還會有人上門來找她,所以老早就交代過,熬好粥就回去。」以前小姐都會與他們一塊收拾好鋪子,才一道回去,這次真的是要避開那些人,才會提前離開。
「是嗎,不是因為我?」得知不是為了要躲他,風遠緊皺著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
「不是,今日多虧大將軍,才能把那些人給趕跑呢,小姐自然也是感謝大將軍的,才會特地給您留了粥。」
仿佛丈母娘看女婿,福嬸越瞧他越滿意,覺得小姐若能嫁給他,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歸宿,心里暗自決定,要在小姐面前替他說些好話。
「那我明天還來。」听了福嬸的話,風遠喜孜孜的走了。
之後,他再來了幾天,有他坐鎮在粥鋪里,仿佛看守門戶的神獸,把那些想上門拜訪孫絡晴的人一一給瞪跑。
然而這日卻來了一個人,這人不畏懼風遠那怒瞪的眼神,勾著嘴角,朝他笑著寒暄了句,「噫,這麼巧風大將軍也在這兒啊。」
因著上回在青樓的事,風遠沒給他好臉色,「你來做什麼?」
楚天碧也不以為忤,慢條斯理道︰「听說已故孫太傅的女兒在這粥鋪里——」
一听他也是來見孫絡晴,不等他話說完,風遠便不客氣的打斷他,動手攆人,「她不見外人,走走走,別再來糾纏。」他直接抬手朝楚天碧一推,也沒使幾分力,就把楚天碧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公子給推得腳步踉蹌的連退好幾步,直退到鋪子外才穩住身子。
被他這般粗魯的對待,楚天碧那張俊秀的臉龐面沉如水,嗔怒道︰「風大將軍好大的威風,竟把孫姑娘視為禁灣,不讓人見她!」
「什麼禁郁,你少胡說八道,當年孫太傅曾對本將軍有恩,他的女兒本將軍自是得看顧幾分。孫姑娘隱姓埋名,不過是想圖個清淨,你們這些閑雜人等別再來騷擾她!」風遠橫眉豎目,杵在鋪子前,不讓楚天碧再踏進鋪子一步。
「風大將軍當真要阻止我見孫姑娘?」被阻在門外,楚天碧滿臉不悅的望著他。
他擺臉色給風遠看,風遠也沒好臉色給他,「孫姑娘可不是青樓的花娘妓女,隨便什麼人都能見,楚國舅還是請回吧,別打擾孫姑娘的安寧。」
有風遠守在粥鋪外,楚天碧進不去,只得悻悻而歸。
之後,風遠趕跑楚國舅之事不知怎地被傳開來,接下來便無人敢再上門找孫絡晴。
他高興的跑去她住的小院邀功。
「有我在,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
這幾日他像個門神一樣,鎮守在鋪子里,幫她趕走那些上門來找她的人,說起來她確實欠他一個人情,因此孫絡晴啟口向他道謝,「多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