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到的心 第19頁

「為什麼?」朱美鳳驚訝。

她沉默不語。

「是因為那個叫羅恩希的女孩嗎?」朱美鳳不愧姜是老的辣,一語中的。

清荷咬唇。「他跟我說,他已經決定照顧羅恩希一輩子。」

「所以你更加不敢跟他說明自己的身分了?」朱美鳳猜測兒媳的心思。「你真傻!難道你要一直這麼拖下去嗎?你遲早得把意飛帶回新加坡,他不能老在那里糊里糊涂地當另一個人。」

她也明白,可是——

「你要是不敢說,我就親自去台灣找意飛了,我來跟他說,他的婚姻關系還是存在的,不能不認你這個老婆!」

「不要,媽。」她連忙阻止。「意飛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的,在他心里,我早就……不是他妻子了。」

「但在法律上,你們的婚姻關系還沒解除啊!」朱美鳳反駁。「不行,我一定得去跟他說清楚……」

「不要這樣,媽,醫生說您的身體還很虛弱,要多休養,不可以坐飛機來回奔波的。」

「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清荷,不過這也是你拖延的藉口,對嗎?」

「媽……」清荷頹然地喚,不得不承認自己阻止婆婆前來台灣,不僅僅是擔心她身子承受不住而已。「我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跟意飛說,我想他知道真相後……一定會恨我的。」

「為什麼要恨你?」

「因為是我害他變成這樣啊!如果那時候不是我跟他吵架,他不會駕船出海散心,也就不會遇難了。」至今,清荷仍深深地自責,事實上,這兩年來她一直活在無盡的懊悔中。「是我把他的人生弄亂的……」

「這怎麼能怪你?那都是意外!」朱美鳳不以為然,嘆口氣。「清荷,媽知道我以前經常對你說些有的沒的,你是不是還放在心上?那時候我是心理不平衡,才會故意刺激你,因為你也知道……唉,都怪意飛他爸,因為我得不到他的愛,才會那麼……鑽牛角尖。」

但她並沒說錯,比起羅恩希,她帶給意飛的只有傷害。

清荷幽幽暗嘆,沒將心里話說出口,免得婆婆自責。「媽,不是的,我沒把那些話放在心上,是我自己……心里有結打不開,您再給我一些時間好嗎?我一定會把意飛帶回去。他現在過得很好,身體也很健康,您別擔心。」

「我才不擔心那孩子!扁看你傳回來的照片,也看得出他過得很好,居然完全不記得我這個媽了,也不記得你這個老婆,呿!」朱美鳳嗤諷。

清荷听了,不禁輕聲一笑。「媽你說得嘴硬,其實很想快點見到兒子吧。」她頓了頓,忽地又感到悵然。「我知道了,我會盡快把意飛帶回家。」

「嗯,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再見。」

「再見。」

幣電話後,清荷恍惚地出神,她在梳妝台前坐下,拉開抽屜,里頭滿滿一疊彩色紙。

她取出一張,用心摺紙鶴——

第9章(1)

幸好婆婆的身體情況恢復得很不錯,清荷無須在新加坡與台北兩地奔波,她決定暫時居留台北,天天到咖啡館報到。

雖然沈意飛說她不適合當服務生,她還是厚顏地在他每一次忙碌不堪的時候,主動要求幫忙,唯有如此,她才能與他有更深入的接觸。

「你就當我是打工吧!」她提議。「我反正這段休假時間也很無聊,有機會勞動一下筋骨也好。」

「無聊的話為什麼還一直留在這里?」他覺得奇怪。「你可以到別的國家走走啊,女孩子不都喜歡去歐洲?」

「我有……留在這里的理由。」

「什麼理由?」

清荷一凜,握住托盤的手指抓緊,數秒後,她平定起伏的情緒,將托盤上的髒杯盤放進水槽,揚臉對他淡淡地笑。「這是我的隱私,別問好嗎?」

沈意飛深深地望她,彷佛想從她眼里看出什麼,她悄悄咬牙,命令自己不許逃避他的視線。

片刻,他聳聳肩,放棄追究。「好吧,你不肯說我也不過問。不過既然你要來打工,我想我得付你薪水才對,你要多少時薪呢?」

薪水?她愣了愣。「我不用啊!」

「怎麼可以不用?」沈意飛微微皺眉。「你工作,就應該得到合理的報酬,不過我們店小,付不起太高的工資……」

「真的不用了。」清荷連忙回絕。她可不是為了賺錢才幫他的,而且她看得出來這間店經營得頗辛苦,可能還不到損益兩平。「就當是我在這里實習學經驗好了,因為我以後也想開咖啡館……對了,要不我拜你為師,跟你學煮咖啡?」

「你要跟我學煮咖啡?」

「對。」她愈想愈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可以嗎?」

「也沒什麼不行的。」他微笑,眼神閃亮。「只是很難想像你這樣的女人開咖啡館,為客人煮咖啡。」

她這樣的女人?她蹙眉。「你是怎麼想像我的?你應該……不了解我吧!」

「你別誤會。」他似乎听出她話里的哀怨,急忙解釋。「我是說你的儀態看起來很高貴,應該是出身好人家。」

所以她不適合端茶送水、不適合洗碗、不適合煮咖啡?

清荷咬咬唇。「我可以做,請你教我。」

他訝異地看著她堅定的神情,半晌,笑了。「你脾氣倒挺倔強的。」

倔強?她嗎?清荷愕然,沒人這麼說過她。

「既然要學煮咖啡,趁現在店里客人少,我來教你吧。你坐過來這里。」他指指吧台邊的椅子。

她依言坐下,他從櫥櫃里取出一罐罐咖啡豆,首先教她辨認各種豆子的外形、味道與特性。

「你喜歡味道偏酸的咖啡豆吧?」他忽然問。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心跳一停,難道他想起什麼了?

「我有注意到,如果我今日特調的咖啡味道比較偏酸,你都會續杯,如果偏苦,你會喝得很慢。」

所以是觀察的結果?她心一沉,原來並不是記憶給他的暗示。

「你都是這樣觀察每一個客人嗎?」她問。

「基本上是這樣。」

所以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清荷偷偷嘆息,一面對自己感到懊惱,她究竟還在期待什麼?

「你如果想自己開店,就要學會觀察客人,試著去猜他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也要記住他們的喜好。」他提出忠告。

她怔忡地望他。「這對你來說很簡單嗎?」

「你是指觀察客人?」

「嗯。」她點頭。「去猜別人的心思,記住他們的喜好,會很簡單嗎?」

他靜靜地望她。「對你來說不容易?」

「很難。」她苦笑地坦承,瞥向他臉上的刀疤,他察覺她目光所在,伸手撫向疤痕。

「這個,你怕嗎?」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會。」

「也難怪你會怕,你一定想我說不定是黑社會流氓,跟人打架時留下的吧?」他笑著自嘲。

她垂下眸。「我是那麼想。可是……羅小姐不會吧?不然她就不會收留你了。」

「不是每個人都那麼輕易相信別人的。」沈意飛搖頭。「我也常念恩希,她對人太好了,總有一天會讓自己受傷。」

「所以你才想照顧她?」

「她太善良了。」

這句感慨,听得清荷好難受,胸口悶悶的,又有些止不住的酸意。

「你……一定很愛她。」她費了好大力氣才吐出話。

他沉默兩秒。「我跟恩希之間的感情不是用『愛』這個字可以概括的。」

不能用愛來概括?那是什麼意思?清荷揚眸望沈意飛,不知不覺流露出些許無助。

他怔住,心海奇妙地翻涌某種異樣的情緒。

「以前,曾經有個人問我……為什麼不懂愛?」她澀澀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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