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妝御醫 第2頁

他再次醒來,已是兩天後。

他全身干干淨淨,換了一件略短略緊的中衣及褲子,躺在一張硬邦邦的木床上,身上的被縟頗舊但有著淡淡的香味,一如這間一眼就可以看盡的木屋。

明亮的陽光透窗而入,可見屋里陳設相當簡單,除了這張床外,有個三片格板的屏風放置在一旁,門口進來只有一張斑駁木桌、兩張圓椅,還有一個黑木櫃,空氣中有股淡淡的藥草香,再無其他。

這里是什麼地方?他試著坐起身來,但他頭痛、胸口痛、全身上下像被人拆解過般,掙扎了半天仍起不來。

此刻,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名頭系白巾、身著一襲寬袖白袍的男子走了進來,一見他張開眼,男人吁了口氣,走到床邊俯身瞧瞧他。

「真醒了!終于,都兩天了,你快說說你叫啥名字、家居何處,本大夫好找人把你帶回去,不然這兩日都無法到城里看診,麻煩死了。」

男子頓了一下,又笑笑道︰「對了,本大夫是你的救命恩人,名叫郁竹君,這里是拉拉村,每一戶人家隔得老遠,是個小村莊,人口加起來不過二十人,而且老的老、小的小,我算中間。」

他怔怔的看著郁竹君,雖是男人但長得極好,一雙澄淨含笑的明眸,鼻形端正,尤其那張豐潤的雙唇往上勾時更襯得一張臉都發亮了!

他說話的語調清脆悅耳,整個人散發著颯爽利落的氣息,只是他怎麼愈看愈像是為自己擦身的女子呢?

「是否有另一名女子在這里照顧……」他啞著嗓音問。

郁竹君愣了下,俯身傾近,再瞪大了眼,「哪來的女子?這里就本大夫一個男人,從頭到尾也都是本大夫在照顧你。」他突然皺起眉想了下,「你有暫時醒來,不會把我錯當成女的吧?那我可要生氣了。」

原來他在昏沉中搞錯了,照料他的是這個貌如美人的男子,而非女子。

「你是真醒了吧?」郁竹君在他眼前揮揮手。

沉思中的他對上郁竹君的臉,這是什麼樣的男人,笑得爽朗,一雙明眸透著淘氣,他從未遇見這樣的人。從未?等等,他怎麼能如此篤定?他……是誰?從何而來?又為何全身是傷?天啊,為什麼他的腦袋一片空白

郁竹君見他臉上陡然一白,想也沒想就坐在床沿抓起他的手把脈,停頓一會兒才慢條斯理的道︰「沒啥新狀況啊,就是頭傷麻煩,而你的身體可能從什麼地方墜落河谷再順流而下,那條河湍急多變,你這身子踫踫撞撞的難免會受些內傷,但死不了,好好休養即可。」

「我……不記得了。」他低喃。

「說什麼?」郁竹君听不到。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的聲音再大了點,郁竹君終于听清楚了,登時難以置信的瞪著他,自己也默然的回視。

「不會吧,失憶?本大夫惟一不會醫的就這樁啊!」郁竹君眨了眨眼,「怎麼辦哪,早知道就不該救,這下真是自找麻煩。」他拍拍額頭又翻翻白眼,「怎麼不听爺爺的話呢?哎呀,苦惱!」

男人看著他,自己也懊惱不已,他怎麼會忘了自己是誰?

「我會努力想起自己是誰的。」他的聲音沙啞無力。

郁竹君看著他,心中納悶,錯覺嗎?怎麼這家伙說起話來雖虛弱卻莫名有股高高在上的口吻,彷佛是習慣發號施令的人……他搖搖頭甩去這念頭,「你再來怎麼辦?」他問得直接。

「我暫時無處可去。」男人答得更干脆。

就這樣?顯然這家伙不擅長求人還很霸道嘛,無處可去就想賴在這,而他得無條件接收。

郁竹君雙手一攤,嘴角噙著無奈的笑意,「能怎麼辦?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也許你頭傷好了,記憶也回來了,屆時本大夫再跟你要些補償吧。」

男人不知該說什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富是貧或者有無能力補償這名年輕大夫,但還是允諾,「若有能力定當竭盡所能酬謝,住在這里的時間,若有哪里能幫上忙……」

「不急,傷先養妥吧,我可不刻薄,等你傷好了若是還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到時再當長工替我做點事兒抵醫藥費跟食宿費吧。」

「成。」

吧脆!他微笑點頭,「很好,餓了嗎?這會兒是用早膳的時間了。」

第1章(2)

男人的肚子是餓了,但他更想做另一件事,「我想先看看大夫救我時,我身上的衣物。」

郁竹君一笑,「成,等等。」

他走出去不一會兒再走進來,手上多了件粗糙的灰布衣,「我已經洗過了,你瞧瞧有沒有印象?」

男人接過那件衣服,看得出是貧苦人家會穿的粗布衣料,上方還有幾塊補丁,除此之外還有像是刀劍劃過的破口……難道他是被人追殺才墜谷的?

心情更差了嗎?郁竹君揚眉,瞧那張傷痕累累的臉顯得更嚴峻了,那雙深得不見底的黑眸涼颼颼的,渾身散發著冷然的氣息……真怪,這男人的氣質怎麼看都不像個窮光蛋啊!

這樣的疑惑在郁竹君走出再端回一碗飯菜給男人時,更深了。

「只有這樣?」男人問得直接,碗里就一塊咸魚、一點菜和幾塊醬瓜。

「不然是要吃多好?」郁竹君替他多塞了條小被縟在他後背讓他得以坐靠,雙手環胸的反問他。

接著,郁竹君看到那張從醒來後就始終冷颼颼的俊顏上出現了困窘的紅赧,認命的拿起筷子一口一口的吃起來,但從頭到尾濃眉都是緊皺的。

「難吃?」郁竹君沉不住氣的又問。

「是不太好吃。」男人坦承,悶悶的又吃了一口。

郁竹君挑眉,這家伙可能平常吃得挺好的吧,不然尋常人家吃這樣的菜色,可是普通的很。

看來這人絕對不是出身自窮困人家。

一個大男人的,撇開那些擦傷瘀青,還有手上可能是練功而長出的厚繭不談,皮膚算是滑滑女敕女敕,體格也極好,還有他說話的口氣莫名的高高在上,也不習慣說謝謝。

瞧,吃完了直接將碗筷遞給他,連吭也不用吭一聲?郁竹君撇撇嘴角,接過碗筷後看著他。

「有事?」男人不解的問。

有,你忘了說謝謝!郁竹君在心里犯嘀咕。

他起身將碗筷放到桌上後,又在椅子坐下,「這里只有我一個人住,我爹娘、爺爺、女乃女乃都死了,一些遠親也沒有往來,家里突然冒出一個人,要是有誰問起,就說你是我的遠親來著吧。」

男人點頭代表無異議,而後忽然想起一事,「我的傷可有人為造成的?」他沉聲問。

「是有一兩處像刀傷,但也有可能是河里的尖石劃到的,我無法確定。」郁竹君不能肯定。

男人抿著唇,即使失憶,但他直覺肯定這布衣上整齊的裂痕是刀劍所為,許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

他在想什麼?神情陰鷙得挺嚇人的。不知怎地,郁竹君愈看愈覺得男人全身有股渾然天成的氣勢,莫名懾人。

尤其他沉思時那黑眸里的森冷,簡直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了!

郁竹君搓搓寒毛直豎的手臂,這可不成,自己是主,他是客,怎麼能被他震懾住呢!

不成不成,對了,不如給他起個名字,最好是可以壓制他這股討厭氣勢的名字!

郁竹君陡地拍拍手,成功將思緒飄遠的男人給喚回神,笑咪咪的道︰「你是我的遠親,總得有個名字。」

男人愣了一下,沒異議的點個頭,隨即看著郁竹君從櫃子里拿出文房四寶放到桌上磨墨,搖頭晃腦的想了好一會兒,幾回下筆又縮回,抬頭瞧瞧他後旋即搖搖頭,再次下筆又猶豫了,幾次來回後,終于揮毫洋洋灑灑的寫下三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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