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狩迷惑了一下,一個清雅含笑聲音已然介入——
「福兒是想為你作媒。」
隨著好听的男性嗓音響起,轎簾也被輕輕往上撩,鳳爾善笑意吟吟地望著她。
蘇福兒心髒不爭氣地跳快了一拍,隨即若無其事地嫣然一笑。「怎敢勞煩太子殿下親自相迎?倒真是折煞小女子了。」
他目光溫柔地笑看著她,朝她伸出手。「來。」
她眼神有一絲警戒地盯著那只修長的大手,熟悉、溫暖,卻又冷酷。
剎那間,蘇福兒有立刻轉身回家,逃離這舊有地快樂與痛苦、悸動與悲傷、幸福卻又心碎……種種夢魘的沖動!
但,她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蘇福兒了。
現在的她,已然練就鐵石心腸,不會逃也不許敗。
他休想再左右她的七情六欲、一舉一動。
她伸出女敕若玉蔥的柔荑,穩定地交到他手上。「謝謝。」
終于,再度握到她柔軟的小手了,可是這小手微冰的觸感卻令鳳爾善心下一疼。
兩年前那一場大病之後,她的身子一直都沒有調養好吧?竟連初夏時分也虛寒如斯。
他心頭一陣悸痛,沖動地一把將她攬入懷,打橫抱起。
「太子!」她震驚不已。
「地上髒。」他強壯的雙臂有力地抱著她,只是簡短地以三個字做解釋。
「再髒我也能自己走,請太子放開——」她掙扎著,心兒又驚又怒又怦然狂跳。
再回到這熟悉的宮殿已令她幾近抓狂,再偎在他溫暖堅實的懷里,更激起她莫名心慌和恐懼……肌膚酥酥麻麻刺刺,心驚急如擂鼓。
不,她不想再感覺到他的體溫、他的氣息和他有力的心跳,她只想跟他拉開距離,有多遠隔多遠的好。
「你怕會再度愛上我嗎?」頭頂上那可惡的家伙開口。
「笑話,」蘇福兒停止掙動,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我又不是吃撐了沒事找事做。」
「那你何必處處回避我?」他眼底有著笑意。
「錯。」她一點面子也不給的反駁,「我是在捍衛貞潔。」
他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也是啊。」
「你也是?是個大頭鬼啦!」她再也忍不住沖口而出︰「婬魔!」
蘇福兒是直到感覺到四周突然靜悄悄得很不尋常,這才發現自己在一怒之下竟然吐出「侮辱皇室」的話來。
包糟糕的是,皇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一臉興味地看著戲。
蘇福兒眼皮抽搐,嘴角擠出一朵希望是時猶未晚的笑容。
「皇後娘娘吉祥。」
☆☆☆
儲秀宮
牡丹團錦,花香陣陣,雖是母儀天下的鳳殿主宮,卻除了繽紛百花和少許典雅珍罕的擺設外,再無其他的流金璀璨的俗物。
蘇福兒恭敬坐在下位,縴手捧著溫暖的參茶,臉上綻出一抹守禮謙遜的笑,晶光流燦的眸子低垂著,而胃,莫名糾結。
「本宮並不想知道,為何太子會對蘇姑娘做出如此不合宜之舉。」鳳後溫柔的容顏帶著微笑,「本宮只是好奇,蘇姑娘因何會答應再重返宮闈?」
她心下喀登了一下,握杯的手略微一緊,抬起頭,笑意卻好不嫻柔。「回皇後娘娘,是福兒的錯,福兒與殿下打賭賭輸了。所以才……」
「蘇姑娘,」鳳後笑了笑。「你聰明伶俐,心思巧致,本宮極為喜愛你,也希望你時不時能進宮來陪本宮說說話,但是當年你答應過本宮的事,希望你至今猶未忘吧?」
當年,福兒婉言拒絕了她的出面求情,執意要離宮,要離開善兒的生命,寧可玉碎不願瓦全。
所以她在兩難之下,只得要福兒不得後悔自己的決定,一旦離去,就不得再回頭。
埃兒微笑著答應了,後來就真的再也沒有出現在宮里,出現在善兒的生命中。
只是她的離去也帶走了善兒的神魂。
這兩年來,鳳後將兒子的痛苦與失魂看在眼里,可心病唯有心藥能醫,但這心藥……
唉!
「娘娘的教諭,福兒從未有一刻或敢忘懷。」蘇福兒淺淺地笑了,姿態更低。
「本宮相信你。」鳳後美麗的眉毛輕輕一揚。「你就像本宮的義女,本宮對你是深有期許的,所以千萬別讓本宮失望才好。」
「福兒明白娘娘一片苦心。」她的笑意里有一絲苦澀。
鳳後凝視著生得國色天香、嬌媚慧黠的蘇福兒,眼神柔和了些許,低低喟嘆一聲。
「蘇姑娘,本宮著實是真心愛憐你的,只不過身為一國之後,又是一位母親,不能不顧全大局,多做打算。」
她微笑點頭。「福兒懂。」
「你明白本宮的苦心就好。」鳳後輕輕一擺手,慈藹道︰「去吧,太子還在外頭等著你,別讓他久候了。」
「謝娘娘恩許,福兒告退。」她躬身欲退。
「福兒。」鳳後改口喚著她。
她迅速抬起頭,詢問地望著皇後。
「別教本宮失望。」
蘇福兒沉默了一會兒,隨即綻放出一朵嬌艷的笑容來。「福兒遵旨。」
踏出儲秀宮的大門,那個玉樹臨風、挺拔頎長,立于階上的高大身形,立刻映入她眼簾。
微帶焦急的目光在觸及她臉的那一剎那,明顯地松了一口氣。鳳爾善迎上前,溫柔而關切地問︰「母後沒有為難你吧?」
「皇後娘娘母儀天下雍容大度,又怎麼會同我一個小小文臣之女為難?」她似笑非笑的說。「再說了,小女子可是有名的小妖女,殿下該問的是皇後娘娘有沒有被我鬧得頭疼才是吧?」
「福兒,別說笑。」他微皺眉,關懷地檢視著她全身上下。「真沒事?」
「殿下,您怎麼會以為我會有什麼事呢?」她進宮面見皇後也不是一兩次了,他沒理由現在才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
「我知道母後向來疼愛你,可是方才……」他想起她痛罵自己婬魔時,不禁又好笑了起來,卻又難掩一抹憂心。「總之,我擔心母後會拿它當一回事,順口訓斥你幾句。」
「皇後娘娘深明大義,又豈會為了一句失言而責任小女子呢?」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鳳爾善目不轉晴地注視著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可是從她巧笑倩兮、皮里陽秋的態度看來,卻又察覺不出異狀。
「福兒,你有事別再瞞著我好不?」半晌後,他低嘆一聲。「我知道你總愛把事一肩扛,就算再沉再重再苦也不讓人窺見得知。但是見你這樣……我會心痛。」
蘇福兒面色微僵,頓時像打翻了五味罐般,酸甜苦澀辣齊涌上心頭。
是呀,他肯定會心痛的。
只不過讓他心痛的對象實在太多也太廣了,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所以又怎樣呢?
「太子今日這麼閑,不必到侍秀苑去和眾佳麗聯絡聯絡感情嗎?」她笑咪咪的提醒他,「至少,您的寧妹妹定然是等候您去陪她說說話、放紙鳶很久了吧?」
侍秀苑里住著的都是王公大臣家精挑細選出來的秀女,共有百名,再從這些佳麗中的佳麗里,擇美貌與賢德為上品,列出十名供太子從中選出太子妃。
汝陽王的郡主、汾壽王的郡主、左侍郎的千金、軍機陸大人的小姐等等皆如是,而其中,呼聲最高的莫過于當今皇後的外甥女,也就是平南將軍的親妹司徒寧靜了。
他們不早已洞房了嗎?怎麼至今他還沒把人家正名立為太子妃呢?
「福兒,你明知我當初所做的一切,從來就不是因為愛上寧妹的緣故。」鳳爾善心一緊,正色解釋,「我知道你仍不能諒解我,但我要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就算兩年前他已與寧妹合歡,但是自從她離去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踫過侍秀苑里的任何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