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安姊姊快去吧!要是少爺著涼,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
孫縱橫才不可能真的待到水涼不起來,在放心之余,孫離安又繼續忙公事,直到戌時末,她要回房時,驀然想起念瓖說過的話語,忍不住經過澡間。
她一探頭,險些看得昏倒——沒想到孫縱橫居然真的還在里頭!
一個時辰過去了,水早已涼透,時序入秋,即使他有練功,浸在冷水里也可能染上風寒,她好心疼他竟這麼不知輕重。
沒再多想,她立刻推門進入澡間。
但她還沒出聲,孫縱橫已先開口,「念瓖,別再勸了,我曉得離安不會過來,等會兒我就會起來,你先回房休息吧!」
盈滿感嘆的失落語調听在孫離安的耳里,讓她感到好愧疚,本以為他不會犯傻,結果他卻真傻了,難道他真的在等她?!
本以為讓念瓖來會讓他高興一點,結果他更不悅了,莫非……唉!不是說好不再胡思亂想——既然他已決定要娶念瓖,她就不該再想其他的事。「水冷了!」
「離安……」听見她的聲音,他轉過身,顯得十分高興。
「我先幫你添熱水。」命僕人立刻增添熱水,她卷起袖子,拿起布巾。「你……不轉過身,我怎麼擦背?」莫名羞紅了臉。
孫縱橫聞言,連忙轉身。「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太忙,又怕錯過時間,才會讓念瓖來代勞。」他寬闊的背曾經只屬于她一人……直到念瓖來了。
「念瓖沒你懂我……」
「給她一點時間,總有一天,她會比我更了解你。」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當一個人的心里已經有了另一個人,這樣還能輕易的被其他人給取代嗎?」像他就做不到!他若是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永遠不會改變!
「這世上沒有永恆不變的事,即使是血緣關系,也會自相殘殺,不是嗎?」
「我不會變。」四個字擲地有聲。
孫離安的手不由得頓了一下——他這是說給她听嗎?「離安也相信你不會變。」
「我……」
「你閉上眼休息吧!讓離安專心服侍你。」她已很努力的不再妄想,也不敢想了——早在听到他說對她只有兄妹之情後,她便再無奢望,只能專心做自己的事。
既然他要她擦背,她就單純的幫他擦背,畢竟這樣的機會應該不會有下次才對。
***
說是不會有下一次,孫離安卻想錯了——
本以為那次上街、擦背都只是他的心血來潮,誰知在接下來的日子,不論是上街、拜訪客人、接待重要人物,她都得出席,仿佛成了他的貼身婢女;他也強迫她得習慣喊他的名,喊錯一次罰一次,為了早日習慣,她只好改變對他的稱呼,畢竟受罰陪他同床共枕可不是件好差事。
同床……真虧他想得出這樣的懲罰方式!
而從那時起,「叫床」也變成一件棘手的工作——
以往孫縱橫會乖乖躺在床上,直到她搔癢後才「驚醒」;最近的他反應卻十分「奇特」,不再逃得遠遠的,而是直接抱住她。
起先她會臉紅心跳,全身僵硬得動不了,可次數一多,慢慢也習慣了他,甚至還好整以暇的觀察著他的五官,畢竟能如此近距離與他相處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是長大後才曉得男女有別,知道自己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睡覺時若害怕就去找他陪睡。
他的胸口、他的呼吸,真的讓她好懷念,如果她能枕一輩子,不知該有多幸福……
她沉溺于往昔的美好,卻在下一瞬間驚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拾起思緒,「縱橫,不早了,該起來了。」
孫縱橫睡眼惺忪地張開眼,沖著她一笑;孫離安以為他醒了,沒想到卻被他驟然一吻。
她盡量裝出不受影響。「縱橫,不早了,該起床了。」
好不容易孫縱橫清醒了,他毫無歉意的說︰「離安,我又抱著你啦?真不好意思。」今天終于大膽的偷親她,沒想到她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唉!他好失望。
待他一松手,孫離安立刻起身,「不好意思,我忽然有事,你自己穿衣吧!」語畢,頭也不回的沖出去。
她一路疾奔,經過回廊、彎過書房,奴僕見她打招呼,她也抬不起頭;孫夫人向她道早安,她連步伐都沒敢停,整個人直至撞到廚房的牆壁才蹲下,也才想到自己為何不直接回房算了。
揉著額頭,她原本平靜的表情全因那一吻而失神。
她的心跳得好厲害,比替鏢局招攬到大生意還要來得興奮,比獲得其他人的感激還要來得歡喜,此刻她的心情難以言喻,總之就是很……愉快。
可是……他為何要親她?
是新的毛病?抑或是……認錯了人?他是不是將她當作念瓖了?
一這麼想,心里的喜悅一下子變得煙消雲散,孫離安整個人失落得不知如何是好,指尖不自覺的在地上畫圈圈。
明明說好她不能再存有奢望,為何他總能輕易挑起她的困惑,令她的心緒起伏不定?
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她若一再受到他的影響,怎能定下心來完成屬于她自己的事?
念瓖在經過廚房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難得瞧見離安姊姊也會有傷腦筋的表情,她覺得很可愛;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她立刻跑去找人來一起欣賞,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此事的原凶孫縱橫!
「少爺,您瞧,離安姊姊一個人蹲在牆角,手還在地上畫圈圈,她是怎麼啦?是不是府里出了什麼事?」小聲的問。
孫縱橫完全沒听見念瓖的問題,因為他的注意力早被孫離安時而抬頭、時而垂首,似嬌羞又似煩惱的神情給吸引,恨不得立刻過去摟著她——她怎會如此可愛啊?
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莫非是因……「念瓖!」孫縱橫轉頭,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哎呀,少爺的表情這般嚴肅,莫非孫府真的出事了?「什麼事?少爺!」
「很抱歉……」
「少爺請說,念瓖絕不會讓少爺失望的!」看是要她上刀山,還是下油鍋,她都在所不辭。
少爺連道歉的話都說出口,看來情況不樂觀;這幾年她的吃穿都靠孫府,她本就不是沒良心的人,若真出事必定會義氣相挺。
「很抱歉,我不能娶你了。」
「什麼?!」
「我無法自欺欺人,我愛的是離安,在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上她,除了她,誰都無法令我心動,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娶你,但我願意補償你,讓你吃一整年的糖酥果如何?」他並非沒感覺——念瓖對他有無情愛他怎會感覺不出來,但他終究不是念瓖,不能確認她的真心,所以他得慎重處理這件事。
「少爺!」她太感動了,少爺終于開竅。
「嗯?」
「念瓖太高興了!少爺的幸福就是念瓖的幸福,離安姊姊的幸福也是念瓖的幸福,所以你們兩個幸福,我就幸福了;還有,少爺誤會了,念瓖對少爺僅有主僕之情,並無男女之愛,少爺盡避去迎娶離安姊姊,完全不必在意念瓖!」最好將她當作不相識的陌生人。
孫縱橫稍稍挑了眉,「既然如此,那你為何掉淚?」
念瓖對他沒有情愛最好,可她的表情又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他不是離安,無法冷淡對待念瓖。
念瓖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因為念瓖太感動了……往後夫人不會再來找念瓖聊天談婚禮的事,少爺也說要讓念瓖吃一整年的糖酥果。」即將月兌離地獄之苦,還不讓她感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