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在見到莊家三老爺也從馬車上下來時,終于確定眼前的大少爺是人不是鬼,他迅速回神的伸手推了邊一樣被嚇呆的家丁。
「你還在發什麼呆?」他著急的說,「還不快點去通知老爺和夫人說大少爺沒有死,說大少爺回來了!還有親家莊家的三舅老爺也來了,還不快點去!」
家丁迅速點頭,轉身飛快往府內跑去。
池家正房內院中,李氏正在向面色沉郁的池正煥哭訴,求夫君想辦法救救他們的兒子,因為池少堂可是他們去妻倆現今唯一的兒子。
然而她作夢都沒想到她這話才剛說出口,門外就有下人冒出來打臉她,說大少爺回來了,說大少爺沒有死,還有親家莊三老爺也來了。
池正煥夫妻倆聞言後,驚愕之余,臉色都有些難看了起來。
對于長子池少霆有死沒死,他們夫妻倆皆是心知肚明,畢竟在三年前宣布長子的死訊後立的是衣冠冢,之後又曾听聞長子其實根本沒死的消息,至于為何人沒死卻遲遲不見他現身回家來,個中緣由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
只是令他們不解的是,既然那孩子都隱姓埋名的在外面躲藏了三年,他為何還要回來?又為何要選擇在少堂出事後現身?這個回來的時間點是巧合,還是另有所圖?他到底想做什麼?
不管他想做什麼,李氏是千千萬萬的不希望這個繼子出現的,至于池正煥嘛,心情卻是有那麼一點復雜的。
對于這個長子,他的感情始終都是復雜的,因為其母出身賤商莊家的身分讓他不喜,加之莊家的存在又不斷地提醒他曾經寄人籬下的難堪過去,因而他才會不由自主的厭惡這個兒子,偏心次子。
可是平心而論,長子真的不如次子嗎?他真有厭惡到非要他死在外頭一,輩子都別再出現在他面前的地步嗎?
不管他們去妻倆的內心是如何五味雜陳又或是百轉千回,現在池少霆人已到正院廳堂等著要拜見他們了,夫妻倆也只能邁著沉重的步伐前去見人。
正院廳堂內,莊守誠不客氣的坐在上位,面沉如水的等待那對姍姍來遲的夫妻倆。
江夕荷覺得那對夫妻真的有點扯,不管他們再怎麼不喜歡、不樂意見到池少霆這個兒子「死而復生」,在莊家有人同來的情況下,他們即便是做樣子也該假裝一下吧?真是讓人心寒。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她的心情,池少霆突然握了下她的手,在她轉頭看向他時,無聲的對她說「對不起」。
她朝他搖了搖頭,這又不是他的錯,他根本就不需要向她道歉,倒是三舅舅那一頭……她有些擔憂的用下巴努了努那方向,無聲問道︰「三舅舅很生氣,怎麼辦?」
「不是氣咱們就好。」他沒心沒肺的無聲答道。
若非此時廳外剛好傳來步聲,江夕荷差點就要遏制不住的笑出來了。
她哭笑不得的白了他一眼,轉頭朝大門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對中年夫婦從廳外走進來,走在前方的男人與池少霆長得十分神似——不對,是池少霆與對方長得十分像,讓旁人一見就知是一對父子,絕不會認錯。女的長相福態,從外表上絕對看不出她有副黑心腸,果真完全就是應驗了那句人不可貌相。
「還真是千呼萬喚始出來,池大人對少霆的『舐犢情深』,今日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一見人出現,莊守誠積了滿月復的憤怒立即噴射而出,冷嘲熱諷的開口說道。
池正煥臉色難看,但還是勉強擠出一抹笑掛在臉上,在坐下來之後,向莊守誠拱了拱手,致歉道︰「三哥,真是對不住,我因為臨時有事,所以——」
「用不著說謊,你有事沒事咱們都心知肚明。」莊守誠直接打斷他,絲毫不留情面,「我今日來此就是想知道,你到底還要不要少霆這個兒子,如果你不要,那就讓他隨我回莊家,以後改姓莊,不姓池,你就寫封斷絕父子關系的文書給我。」
「三哥說這是什麼話,我何時說不要少霆這個兒子了?他生是我池家的人,死也是我池家的鬼。」池正煥蹙眉道。
「你真要他這個兒子?」莊守誠看著他冷笑。「當初少霆在外地出事,你草草派了幾個下人去查看,連尸首都沒見著就迫不及待的宣布他的死訊,如今他大難不死的回家來,也不見你有任何一絲激動或是欣喜的模樣,就連來見這個三年不見、死而復活的兒子,還要人三催四請,姍姍來遲,你真的有把這個兒子放在眼中、放在心上過嗎?」
「莊三爺剛進京,因而有所不知,近來家中出了點事……」坐在一旁的李氏忍不住開口,卻讓莊守誠冷聲打斷。
「我們男人說話,你一個女人插什麼嘴?」
李氏錯愕的瞪著他,整張臉卻氣到漲紅了起來。
「三哥,夫人她也是怕你誤會才會出聲為我解釋。」池正煥蹙眉道。
「怎麼,我就說了這麼句話,你就舍不得,就心疼了?還真是鶼鰈情深啊。」莊守誠嘲諷的看著他們倆,一頓後又感嘆道︰「也不知道妹妹她地下有知,見到她生前總對她一板一眼、相敬如賓的夫君如今這麼呵護續弦夫人,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明珠心地好,自是會為我高興。」池正煥僵著身子說。
明珠是已故莊氏的閨名。
「是啊,明珠心地好,所以才好人不長命,不像那些王八烏龜總是活得特別好,老天爺還真是不長眼啊。」莊守誠指桑罵槐的冷笑道。
池正煥被他那句王八烏龜講到一張臉都漲紅了起來,他又怎會听不出來莊守誠是在罵他,可偏偏他什麼也不能說,說了就是認了自己真是王八烏龜。
不能說,那就別理了。他轉頭看向三年不見的長子,忍不住微愣了一下。
眼前這個年輕男子是他的兒子池少霆沒錯,因為五官和他記憶中一樣沒什麼改變,可是為什麼感覺起來卻像判若兩人?
他認真的看著長子的臉,從中尋找出前後的差別。
他的膚色黑了些,原本的青澀被成熟取代,原本外放的自信飛揚換成沉穩內斂,還有那雙總是渴望得他的肯定與贊賞的止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對深邃的眼眸,深不可測又莫測高深的令他感到些許忐忑不安。
「你能活著回來,我很欣慰。」他開口對長子說。
「呵呵呵。」莊守誠在一旁冷笑三聲。
池正煥眼角有些抽搐,他告訴自己就當作沒听見。他看著長子說︰「過去三年你人在哪兒?既然活著為什麼沒有回家里來?知不知道讓爹以為你已死,讓爹白發人送黑發人有多麼的不孝?」
「怎麼,少霆沒死就讓你這麼迫不及待的找他麻煩,想置他于死地嗎?不孝?好大一個罪名啊!」莊守誠怒不可抑。
「三哥,我沒這個意思。」池正煥不得不再度轉頭對他說。
「有沒有這個意思,咱們都心知肚明。」莊守誠冷哼道,「我現在就是想知道,你還要不要認這個兒子,不要的話他們夫妻倆今天就跟我回芳州,回莊家去。」
「夫妻倆?」池正煥無法不注意到這三個字,因長子身邊一直站著個梳著婦人發式的年輕女子,他先前還在猜想她的身分,沒想到……
「父親,她叫夕荷,是孩兒所娶的妻子。」池少霆伸手將江夕荷拉到身邊,開口介紹道。這是他在父親與繼母進屋後,首度開口說話。
「妻子?你成親了?」池正煥錯愕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