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而這樣的他竟為了保她,想都沒想就在駱依依面前跪下。
她太震驚、太難過,以至于眼淚在他跪下的那一瞬間便盈滿眼眶。「不,大少爺……」
駱軍萬萬沒想到他會跪得這麼干脆,不禁瞪大了眼,驚疑不解的看著他。
而駱依依先是驚訝,然後覺得憤怒。她想不到封天鐸堂堂一個大少爺,竟為了一個丫鬟向她下跪認錯,磕頭道歉,證明了在他心中,她比不上一個丫鬟重要,這讓她的自尊心很受打擊。
「駱姑娘,我給你磕頭了。」封天鐸毫不遲疑的對著駱依依磕了一個響頭。
他打直上身,抬起頭時,趙海兒看見他光潔的寬額上有一個紅印,心疼得掉下眼淚。
「不要,不……天鐸……」她難過又憤怒,不自覺的直呼了他的名字。
她恨自己的沖動。如果她忍下了,就什麼事都沒了,她為什麼不忍?為什麼讓他為她受這種委屈及羞辱?
封天鐸直視著神情略顯驚慌的駱依依,「駱姑娘,我再給你磕第二個響頭。」
說著,他又低下頭。
就在他的額頭幾乎要踫到地面時——
「且慢!」
所有人朝聲源望去,一名高貴雍容的婦人站在那兒,身後跟著侍從及婢女,正是城守夫人高氏。
「城守夫人?」駱軍一見她,驚疑全寫在臉上。
斑氏慢慢的走了進來,臉上看不出情緒。她看看駱軍、駱依依,再看著跪地的封天鐸及淚流滿面的趙海兒,問︰「駱總捕頭,這是什麼鬧劇?」
駱軍恭謹稟報,「夫人,那名封家的丫鬟打傷了小女,所以……」
話未說完,高氏已笑出聲,「不過是兩個孩子打架,總捕頭竟鬧到公堂上?」
聞言,駱軍微怔。
「听說駱總捕頭的千金自幼習武,怎會打輸一個干雜務的丫頭?」高氏笑視著他,「大人,此事若是傳出去,你不怕讓人看笑話嗎?」
「這……」高氏這話說得有理,教駱軍一時無言。
「封大少爺,起來吧。」高氏說著的同時,伸手拉了他一把。
封天鐸站起,疑惑的看著突然現身在這里的高氏。「城守夫人?」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在這里?」她一笑,「我本要到珍滿樓用晚膳,卻听令弟提起此事,所以便來這兒瞧瞧究竟,沒想到……」說著,她睞了駱軍一眼,「卻看見這一場鬧劇。」
听她左一句鬧劇,右一句鬧劇,駱依依心里很不是滋味,「城守夫人,封天鐸放任他家里的丫鬟攻擊我,這不是什麼鬧劇。」
斑氏氣定神閑的看著她,「駱姑娘,你並非官吏,令尊由著你在這公堂上囂張便是鬧劇。」
此話一出,駱軍不由得汗顏。
「駱總捕頭,听聞你非常寵愛這個小女兒,但寵歸寵,絕不能假公濟私,公報私仇。」
駱軍急忙為自己辯駁,「夫人這話重了,我絕對沒有假公濟私。」
「既然如此,就該讓趙海兒受公平的審問。」她神情凝肅,「要封大少爺下跪磕頭,根本是私刑,不是嗎?」
「這……」駱軍有些無措,不因高氏的身分,而是她說的都是道理。
「事情因何而起?」高氏問。
「是趙海兒攻擊我!」駱依依惡人先告狀。
「她有任何攻擊你的理由嗎?」高氏直視著她。
「她……她因為我爹向封老爺提親之事,對我不滿。」
斑氏冷然一笑,「據我所知,封大少爺為了她婉拒了這門親事,對吧?這麼說來,她是贏家,又怎有不滿尋釁的道理?」
駱依依頓時啞口無言。
「依我看,是你不滿尋釁,而不是她吧?」
「不是的!」駱依依激動反駁,「是她先激我!她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只是要教訓她而已!」
「所以說,你先動手了?」高氏試探的問。
「我給她一耳光算是便宜她了!」駱依依沖口說出。
此話一出,駱軍神情鐵青,因為女兒並沒有告訴他這件事,而駱依依自覺說錯了話,神色驚慌不已。
「總捕頭可听見了?」高氏淡淡一笑,「是令千金先動的手,在我看,趙海兒不過是出于自衛,令千金受傷,只能說她學藝不精。」
斑氏這番話教駱氏父女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難堪至極。
駱依依平時跋扈慣了,被高氏這麼一堵,不禁惱羞成怒,「她不過是一個卑賤丫鬟,跟狗一樣,憑什麼跟我——」
「狗?」高氏冷冷的瞪視著她,「就算她是一條狗,你可知道打狗也要看主人?」
迎上她的目光,駱依依心頭一驚。「她……她只是……」
這時,高氏走向趙海兒,輕輕的拉著她的手,「再說了,海兒不是卑賤的丫鬟,更不是狗,她是我的義女。」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得瞪大眼楮,尤其是還被她拉著手的趙海兒。
「夫人?」
斑氏對著她慈愛的一笑,「沒錯,你就是我的義女。」
她張大嘴,整個人呆住。
斑氏轉頭看著駱軍,「總捕頭,令千金欺侮我義女一事我便不追究了,現在……我能帶她走了嗎?」
駱軍傻了一下,回過神來,立刻點頭,「當……當然!」
斑氏唇角一揚,牽住了趙海兒的手,「海兒,我們走吧。」
尾聲
封家大廳里,封民達、張如雪正親自接待高氏,柳芊芊、封天鐸、封天宇及趙海兒也列席。
「城守夫人,這次承蒙你的幫忙,小犬跟海兒才能全身而退。」封民達表達感激之意。
「好說。」高氏一笑,「我只是嘴饞想吃海兒做的菜,又怕她讓總捕頭給押著,不知何時才能月兌身,才會趕至衙門。」
「夫人,這回多虧你幫忙,不然海兒不知道還要被押多久。」柳芊芊說。
斑氏態度謙和的道︰「海兒並沒有錯,總捕頭明查之後,遲早要放人,我只是略盡綿薄之力。」
駱軍是捕快的頭子,面面俱到的她還是得給他留點情面。
「听聞這次起因是駱家小姐生了醋意,不滿尋釁而致?」高氏轉頭問著封天鐸,「封大少爺,你為何拒絕這門親事?」
封天鐸微怔,不解她為何關心此事,但還是據實回答。「夫人,我與海兒有過約定,不管她是妻是妾,我都只會有她一個女人。」
斑氏听了,點頭微笑,「大少爺真是個專情的好男兒,海兒遇上你真是太幸運了。」
這些話讓封民達听了有點尷尬。倒不是因為他有妻有妾,而是他堅持海兒只能是妾,兒子必須再娶個門當戶對的正室。
斑氏轉而看著封民達,「封老爺,既然兩個年輕人如此相愛,何不趁早讓他們成親?大少爺也二十有五了吧?」
封民達眉頭一皺,支支吾吾的說︰「這……這其實是……」
「有何難處嗎?」高氏問,「海兒不肯?還是她爹娘不允?」
「不是的,夫人。」封民達神情尷尬,「海兒只是個丫鬟,家世背景都難登大雅之堂,依理只能將她納為妾室,要成正室實在……」
「封老爺,如果海兒不只是個丫鬟呢?」高氏打斷了他。
他微頓,「我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海兒這兩年經常在我府里出入,我也听她說了不少事,听說她是能替自己贖身的,是嗎?」高氏問。
「是的,當初言明二十歲那年便能獲自由身,若有贖金亦能提前。」
「海兒,你應該早就賺夠贖金了吧?」高氏轉而問趙海兒。
她點頭,「是。」
「那為何不幫自己贖身呢?」
「因為再無必要。」她說︰「從前是不想為奴,一心只想離開封府,開個小店安穩一生,可現在我不覺得自己是奴,而開店的心願雖未達成,可少爺將二館交由我打理,我亦將其視如自己的事業經營,所以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