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使破爛,仍能看出這衣袍上頭那些的繡工與上等的衣料,這樣的布料即使在水雲鎮也很少見。
想起白天那男子過來想見她的事,她心頭一沉,手指緊捏著手里的衣袍。
如今她只剩下初六了,她不管他是什麼人,只知道初六是她的丈夫。
「思思,你怎麼不睡覺?」初六惺忪的睜開眼,望著蹲在箱籠前的她。
抬眸瞬望他,在搖曳的燭光下,她凝視著他那張俊朗的臉龐,緩緩啟口問出心頭的憂慮,「初六,若是有人想帶你走,你會跟他走嗎?」
「不會,我要一直跟思思在一起,思思去哪我就去哪。」她此刻的神情讓他有些不安,他爬下床榻,走過去張臂抱住她,「我會永遠陪著思思。」
「嗯。」他的話讓她舒眉而笑,「我們夫妻會一輩子在一塊。」沒有人可以把他們分開。
除非……他不再是她的初六,除非,他不認她這個妻子了……
在發覺到高久思有意無意的守著安長念後,陶七不顧龐度一再的催促,一直拖著沒去見她。
他也說不清自個兒是什麼樣的心思,瞧見高久思一邊忙著重建茶鋪的事,一邊還要分神顧著變成傻子的安長念,他心頭便隱隱有絲不忍。
他罕見的起了惻隱之心,不想這麼快拆散他們夫妻倆,以她的身分,縱使跟著安長念回了京,舅舅也不會答應讓她成為正妻,最多給她一個小妾的身分。
臂察了這麼多日,他約莫瞧出高久思的性情,覺得依她那性子,怕是死也不肯屈就一個卑賤的小妾,安長念這一走,于他們夫妻倆來說,也許就是永別了……除非安長念肯以正妻之位迎她回去。
他其實也很好奇的想知道,若是安長念恢復了記憶,究竟會怎麼對待她?
不過沒等太久,陶七便知道了答案。
阿禾正在外頭幫忙從板車上卸下木頭,再一根根搬進茶鋪里,忽然瞥見陶七和龐度走進對面的小酒館,放下木頭後,他連忙跑去後頭的廚房找高久思。
「大姑娘,那些人又來了。」這幾日,大姑娘交代他盯著那些外地人。
斑久思看了在一旁搬著石磚的初六一眼,頷首表示知道了,接著再交代他,「他們若有什麼異狀,你再趕緊來告訴我。」
「好。」臨走前,阿禾好奇的問︰「大姑娘,那些人是誰啊,怎麼天天都到那酒館,再好吃的酒菜天天吃,難道吃不膩嗎?」
她沒說出自個兒的懷疑,只道︰「我也不知他們是誰,只是他們一直盯著咱們茶鋪看,我擔心他們是不是心存不軌。」
「我知道了,要是他們真敢打咱們茶鋪的主意,我一定打得他們滿地找牙。」
他握起拳頭,還帶著稚氣的少年臉龐擺出凶狠的表情。
罷過來的李三胖聞言,輕掮了下他的腦袋,笑罵,「你這小子細胳膊細腿的,不要被別人打得滿地找牙就好了。」
阿禾不滿的回道︰「三胖哥,你別瞧不起我,我可是能自個兒扛起一根木頭了呢。」
「改天等你能扛起橫梁的木頭,再來同我顯擺。」
阿禾駁道︰「橫梁的木頭那麼粗,一個人哪能扛得起來啊,我看那些師傅們光是上梁,都要好幾人才能抬起來。」
李三胖笑道︰「喲,你小子倒是變聰明了呢。」
「我本來就聰明,不跟你說了,我出去搬木頭了。」
阿禾一走,李三胖便收起笑臉,正色看向高久思,「大姑娘,我打听到那些人都是從京里來的,來頭似乎還不小,听說他們來咱們水雲鎮,是為了找人。」除了年紀較小的阿禾和方全,他和何長旺也早察覺到那些人的不對勁,因此特地暗地里去打探他們的身分和來意。
听完,高久思望著專心搬著石磚的初六,沉默不語。
李三胖明白她的擔憂,但仍是直接說出了他的猜測,「他們找的人或許就是初六。」
須臾,她才緩緩出聲,「女乃女乃走了,要是初六也離開了,那我……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想起這陣子接連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李三胖嘆了聲,安慰道︰「大姑娘還有咱們。」
「我知道,可那不一樣……」初六是她的丈夫,對她的意義不同。
李三胖看了眼初六,「大姑娘放心,要是初六不肯走,咱們定不會讓人帶走他。」
七、八年前,他落魄得走投無路,身無分文,當時還不滿十歲的大姑娘見到他餓得癱坐在街邊,上前問了他,得知他沒錢吃飯,對他說︰「要不你來咱們茶鋪干活吧,包管有得吃有得住。」
那時他也不知道自個兒怎麼就跟著一個小丫頭走了,來到茶鋪,老東家問了他幾句話,就留下他。
他們在他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了他,這份恩情他一直記在心中。
「多謝三胖哥。」她心中微暖,朝他頷首道謝。
第7章(2)
日落時分,她與初六從茶鋪出來,準備回高家時,就在半路上,有人突然竄了出來,拿著手里的一支鏟子,狠狠朝初六的腦袋死命砸了下,旋即便逃走。
那人便是丘成,他上回被初六踹得在床榻上躺了好幾日才能下床,一痊愈,他便伺機想報這仇,今天他特地埋伏在他們回家的路上,偷襲初六,果真讓他成功了。
初六腦袋冷不防挨了一下重擊,眼前一黑,登時暈了過去,高久思見狀,又驚又怒,但顧不得去追丘成,見初六摔倒在地,她連忙扶起他回到高家。
清晨時分,床榻上昏垂了一天一夜的人緩緩蘇醒過來。
仿佛有人拿鐵錘敲打著他的腦袋,疼得厲害,他痛得眉頭緊擰,與此同時,失去的那些記憶,宛如潮水般前僕後繼的重新涌回腦海里,伴隨著這段時日發生的事交錯在一塊,令他思緒一時間陷入混亂中。
好半晌,那些錯亂的記憶漸漸歸位,他迷茫的眼神這才清明起來。
想起這段失去記憶的時日里,他被當成傻子般看待,再想起自個兒做出的那些蠢事,更是惱怒得整張俊臉漲得通紅,但最讓他生氣的事情是——
「那該死的丑八怪,竟然敢誘騙本少爺同她成親!」他定要重重懲罰這膽大包天的女人不可。
下了床榻,他穿上外袍,依著先前的記憶一路找到廚房來,在門邊瞧見高久思正蹲在灶口前熬著藥,他剛想張口,腦子里忽然浮現與她成親的這段日子來的點點滴滴,神色復雜的吞回了到口的責罵。
罷了,看在她這段時日的照顧,這回就饒了她,但他既然清醒過來了,自然不會再同她當夫妻。
看了她幾眼,他靜默的旋身離開,沒回房,一路走出高家大門。
得回了失去的記憶,他也記起了這陣子曾見過龐度和陶七,他們定是來找他,雖不知他們下榻在哪里,但依陶七那身分,定是住在鎮上最好的客棧里。
提步要離開時,他忍不住停下腳步,再回頭看了眼高家,接著便快步離去,不再多留。
等高久思熬好藥,回到房里,不見躺在床榻上的人,以為他醒了,她先是一喜,四下找了找卻不見人,這才開始著急起來。
「初六、初六,你在哪里?」
然而尋遍家里每個地方,都找不著丈夫,她焦急的尋到外頭來,一路上嘴里不停的呼喊著初六的名字。
「高家丫頭,你家初六怎麼啦?」有早起的街坊見她在找人,關心的問了句。
「他不見了,馬大叔,您有看見他嗎?」她急得額上都滲出了薄汗。
「沒啊,要不我也幫你找找。」
「多謝馬大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