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在總管的帶領下齊呼道︰「恭迎世子爺回府,世子爺一路上辛苦了。」那聲音響亮得仿佛整個京城都能听見。
闊別數月,終于回到自個兒的家,安長念心緒也有些激動。
「世子爺,侯爺和夫人已在廳里等著您。」總管來到馬車旁,扶著他下馬車,朝他稟道。
「我這就去見他們。」他快步走向大廳。
跨過門檻,進了大廳,瞧見坐在首座上的父母,安長念歡喜的上前,跪倒在兩人跟前,「爹娘,孩兒回來了,這段日子讓你們擔心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看見數月未見的兒子平安歸來,泰陽侯欣慰得正要扶起兒子,忽聞一旁的妻子出聲,連忙收回手,正襟危坐。「知錯了嗎?」
一般人家是慈母嚴父,而安家則相反,是慈父嚴母。泰陽侯與妻子十分恩愛,並無其他的姬妾,與妻子膝下只得一子一女,因此對這雙兒女很是溺愛,處處縱容著他們。
泰陽侯夫人陸氏身子骨不好,平日里並不多話,然而一旦她說話,那就連泰陽侯也不敢反對。
「孩兒知錯了。」面對母親的質問,安長念趕緊頷首。母親打小避他管得嚴,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母親。
「你錯在哪里?」陸氏肅著臉再問,她容色美艷,卻因平日里寡言少笑,看起來嚴肅不易親近。
安長念一臉乖巧的回答,「錯在不該不听勸,任性的出海,害得船上二十幾人喪命,兒子也經歷九死一生,才得以回來。」
听見最後一句話,陸氏眼底微露一抹心疼,仔細瞧著兒子,發現數月不見,兒子非但不見瘦,那張臉還長了肉,身子骨仿佛也結實了許多,看來他失蹤這段日子過得並不差。
「起來吧,你這段時間在哪?都跟誰在一塊?」陸氏關切的詳細詢問兒子。
安長念站起身,把他當初怎麼落海,又怎麼被人所害,到後來漂流到水雲鎮,因頭部受傷失去記憶被高久思收留的事,擇要告訴爹娘,唯獨隱去了他和高久思成親那段。
泰陽侯在一旁听了兒子的遭遇,臉色變幻不定,先是對兒子被人所害感到憤怒,接著為他變成傻子一事感到不舍,听他提起他犯了瘋病時扮成別人的事又嘖嘖稱奇。
陸氏在听完後問他,「那收留你的好心姑娘叫什麼名字,娘讓總管送些禮過去向她道謝。」得知兒子的遭遇,對那害了兒子的人她倒也沒多追究,反倒十分感激那姑娘,若當時沒有她收留兒子,當時變成傻子的兒子還不知會流落到何處。
安長念眼神閃了閃,連忙擺著手,「不用、不用,我給她留了一筆銀子,向她謝過啦。」
泰陽侯也附和道︰「要不是她收留你,當時你變成傻子,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問題呢,這大恩咱們定是要好好重謝的。」他面容略顯富態,但從輪廓上仍可見年輕時相貌堂堂的模樣。
見爹娘堅持要答謝高久思,安長念推托不了,只好退一步道︰「要不這事就交給龐度去辦吧,他知道那姑娘的住處。」龐度對他在水雲鎮的事一清二楚,不過回來時,他已警告過龐度,不準把他與高久思成親之事稟告爹娘。
提完這事,安長念可沒打算要放過當初推他入海的那名隨從。
泰陽侯對這害了兒子的人也氣惱不已,然而找來總管詢問,才知船難之後,那名隨從並沒有再回侯府,泰陽侯登時要命人張貼告示捉拿此人。
陸氏出聲阻止,「此事長念確實有錯,既然此人已離開,長念也平安回來,這事就別再追究了。」
見母親要饒過此人,安長念不滿的道︰「可他一個下人竟敢謀害主子,這樣的人……」他承認自個有錯,但那人再怎麼樣也不該落井下石。
「凡事有因才有果,倘若你當時不執意出海,也就不會發生這些事,那隨從見同去之人皆不知所蹤,凶多吉少,這其中或許有他的至親好友,他一時悲憤之下才會對你出手。經過這次,娘希望你能切切實實的反省自個兒,以後行事莫再恣意妄為。」
在泰陽侯府,陸氏的話就如同聖旨,她既然這麼說,泰陽侯也沒再執意要捉拿此人,而安長念雖仍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第8章(2)
京城里有不少人發現,京城三霸之一的泰陽侯世子回來之後,竟然沒有再如以前那般呼朋引伴縱馬街市、四處玩樂,而是老老實實的給他的皇帝姊夫干活——為了不讓弟弟再游手好閑,安皇後向皇上替弟弟討了個官,那個官不大不小,事情也不多不少。
罷開始沒人認為這位世子爺會認真做事,不想卻出乎眾人意料,他每天都按時點卯,到禮部的署衙辦事。
也不知是不是在高家時被高久思唆使干活做習慣了,回來後,安長念發現鎮日無所事事實在很無趣,因此在皇後姊姊替他謀來了官職後,他很認真的做著該做的事,教那些原本不看好他的人都有些意外。
批示完最後一份卷宗,他無聊得趴在桌案上。
一名長隨進來稟告,「世子爺,何家少爺來找您。」
听見是昔日一起玩樂的酒肉朋友,他擺擺手,「就說我在忙,沒空見他。」自打他回來,以前那些朋友紛紛上門,想邀他再一塊玩樂,都被他拒絕了。
也不知是怎麼了,他現下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就連玩樂都不想,每曰里想的盡是……發現自個兒又想到在水雲鎮時的事,他趕緊揮著手,像要驅趕什麼似的。
日落時分,準備離開禮部時,他見到廊道上有幾位官員正在說著事。
「……當年那樁通敵叛國的案子牽扯進了不少官員,被處斬的就有上千人之多,我記得被滿門抄斬的就有前兵部尚書馮大人一家、伍將軍一家、陳將軍一家,李侍中一家以及寅州柏太守一家。」
「有件事我想不通,這樁案子里其他幾人不是武將就是朝中的官員,這寅州太守遠在寅州,是怎麼牽涉進這件事情里的?」有人疑惑的問。
「這是十幾年前的舊案,其中的內情如何,我知道的也不多,听說是因為火藥,寅州產盛硝石,因此本朝的火藥泰半都在那里制作,柏太守與馮大人他們勾結,暗中替他們私運火藥到鄰近各國販售,牟取暴利,那幾國得了火藥,致使我軍吃了幾次敗仗。」
「你們說皇上忽然命人重查這案子,莫非這其中有什麼冤情嗎?」有人問。
「就我得到的消息,並非如此,而是當年那樁案子還有漏網之魚,皇上這才命人重查,要揪出這人是誰。」
「都事隔這麼久,皇上為何會這麼懷疑?」
「听說與三年前那場導致鬼腳戰將刑厲失蹤的大戰有關。當年那場戰事,我方原本連連告捷,詎料對方竟忽然抬出數十架火炮,埋伏襲擊了我方主軍,我軍措手不及,使得那場戰事我軍死傷慘重,連刑厲都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听他這麼說,有人問道︰「皇上怎麼會忽然想起這事?」
「據說是有人向皇上密告,說是當年那樁通敵叛國案還有漏網之魚,就是此人暗中通敵,才使得我軍大敗。」
「那漏網之魚是……」那人說著,瞥見安長念,趕緊住了口,其他幾名官員各自朝他施了個禮。
「見過世子爺。」
「嗯。」安長念與他們沒什麼交情,只是點點頭還了一禮,便提步徑自離去。
坐上回侯府的馬車,他隱隱約約覺得適才那幾個官員提起的案子他好似在哪里曾听過,尤其是寅州太守這幾個字,下一瞬,他陡然間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