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公公立即向她一禮,走到朱漢威的面前,右手甩了甩拂塵,雙膝跪下,語帶哽咽道︰「小皇子殿下,奴才總算等到您回來了。」
小皇子殿下,多麼遙遠的稱謂,朱漢威心想。
「既然秦王回來了,這老奴就隨你去吧,原本就是你的人。」怎麼養都養不熟的白眼狼,敏太後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
盧公公雖然只是侍候先皇的太監,卻是先皇賜給秦王的奴才,要說秦王小時候是趴在盧公公背上長大的都成,小小年紀就會整人,腳不落地,雙手圈著盧公公的脖子,怎麼都不肯下來。
前生,這樣一個從小陪他到計創逆謀篡位的身選人,卻在布局行動的前半年被擄離半年後找到他時,盧公公被挖了雙眼、雙耳,還被割舌,手腳被廢,全身體無完膚,受到如此酷刑,只因為要從他口中得知他這個主子的所有盤算布局,但盧公公什麼都不肯說,被生生的折磨死了。
朱漢威重生回來,刻意與盧公公疏遠,將他留在宮中,就算皇上私下派了幾個任務,試探他是否真的對權力無心,他仍沒跟盧公公有任何接觸,幾年來,原本盯著他的人也終于相信盧公公是他的棄子,盧公公還是跟以前一樣,圓圓滾滾的,一身富態。
這一天的宴席,席間你來我往,酒過三巡,竹絲之樂不曾停歇,舞娘翩然舞了一曲又一曲,眾人談國事、談秦王的婚事,看似和諧,但都各有心思打算。
只是秦王的親事不是敏太後或皇上等人可以主宰的,但秦王倒比多年前給人的印象還要溫和幾分,懂得虛應故事,給人留面子。
朱漢威的想法很簡單,這些人若像他重生前一樣行事,再不收斂爭權,覆巢之下無完卵,幾年後大多是死人了,又何必跟他們斗?
也許因為這些人,也許因為想到太多重生前的事,他酒喝得多了些。
皇上要他在宮中留宿,他拒絕了,倒是不忘將眼巴巴眨動著眯眯眼的盧公公給帶走。
回馬車的一路上,盧公公淚如雨下,說了好多好多前塵往事,他听得頭都疼了。
一回秦王府,盧公公硬是要貼身侍候,朱漢威無奈的給了呂勇一個眼神。
呂勇讓葉誠帶著依依不舍的盧公公去安置,「今後就住這了,還怕沒機會侍候王爺?」
呂勇跟羅英則扶著腳步有些虛浮的主子往主院去,走了幾步,朱漢威又低聲交代幾句,
兩人對視一眼,呂勇只能點頭先行離開,去月牙齋請趙莎華煮個面或是粥,主子的肚子還是餓的,宮宴從來無好宴,喝酒多入肚的食物少。
趙莎華一听,想也沒想就直奔廚房,利落的煮了碗面,沒讓梅心跟桃雨跟著,一人提食盒就去主院,只是進了燈火通明的屋內,就見朱漢威一個人趴在桌上好似睡過去了,沒見到侍候的人。
她連忙將食盒放到桌上,「王爺?王爺?怎麼喝這麼醉?別在這兒睡,會著涼的。」
她一連幾聲試著叫他,輕輕拍拍他的肩,終于朱漢威張開了眼,蹙眉,「華兒?」
她忙點頭,「爺還好嗎?我不知道爺喝這麼多?應該先煮個解酒湯的。」
他揉揉眉心,「我頭昏,想躺下來。」
「好,我扶爺。」她連忙靠著他,動手要去扶他。
他試著起身,將只到他胸口的縴細女子攬入懷里半倚著她,兩人就這麼踉踉蹌蹌的往床榻走去。
趙莎華沒想到他這麼重,她喘著氣兒,額上冒汗,好不容易到了床邊要將他往床上放,
但他實在太重了,躺下去的力道也順勢將自己帶到床上了,她的胸脯上下起伏,喘個不停,他一半的人都趴靠在她左半邊的身子上。
「王、王……王爺?仲、仲岳?醒醒,先別睡……」她困難的喘著氣說話,奈何身上的人動也沒動,她只能這麼靜躺一會兒,等自己不再喘了試著把他推開。
她使了力氣倒是推動了,卻發現自已的裙子大半都被他壓在身下,她依然完全動彈不得,抽都抽不出來,只能對外喊人,但一連喊好幾聲都沒有人應聲。
無奈之下,她只能等個可以讓自己側躺的方式,身子避免貼著他,又想著再待一會兒她要是沒回去,梅心桃雨也會過來尋人的。
夜漸漸深了,時間逐漸過去,趙莎華的眼皮越來越沉重,最後實在挺擋不了濃濃困意,閉眼睡了,同時看似熟睡的朱漢威卻張開了眼楮。
他輕輕拉起被褥蓋在她身上,黑眸深深凝睇她那張美麗的臉孔,勾起嘴角一笑,低低說話,「想跟我保持距離?」他將她往懷里摟,感受到她的軟柔,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似有若無的天然體香,還得小心不能心有邪念。
屋外,呂勇跟羅英互看一眼,很努力別讓眼里泄露出一點點的鄙夷,畢竟是主子。
可是這追人手段有點不光明正大,雖然他們以前做過不少不光明正大的事,但很少牽扯到女人,尤其是好女人,而且還是那兩個可愛小團子的親姊姊,主子就這樣攬著同床睡,他們還成為幫凶,對她的呼喚听而未聞,實在有愧,但主子有令,不得不從啊……
隨著夜更深,兩人心里的小劇場包多了。
深沉的夜,京城一處隱密宅第里卻是燈火通明,「砰」地一聲,一名手腳被綑綁的女子被粗魯的扔在地上,她的眉眼身段都透著天生的嫵媚,此刻卻是滿臉淚水、楚楚可憐,但她無法哭出聲來,嘴巴被塞了團布,只能發出幾聲低低的嗚嗚聲。
一名中年女子站在她身前,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神情嚴厲,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再抬頭看著送她來的一名中年灰衣人,「只能找女人嗎?姊姊需要的是嬰兒。」
灰衣人拱手,「爺交代要二夫人暫時將就,秦王的人盯得太緊。」
「怎麼不離開京城去找?秦王難道能盯得了全天下人?」中年女子有些激動,「你去跟爺說,再不送嬰兒過來,姊姊就要死了。」
「爺也是沒辦法,秦王的勢力非他可抗衡,爺說了讓大師想辦法利用這孝女的血試試,他會再想法子。」灰衣人交代完主子的話,拱手就離去。
「唔唔……」秀姑很努力想要說話,她側躺在地渾身不自主的發抖,更試著仰起頭吸引那個女人的目光。
她真的很害怕,她錯了嗎?有人幫她安葬了父親後,一名俊美的公子哥兒看上她,問她願不願意跟他上京城。繁華的京城多吸引人啊,她孤苦一人能得人依靠,便將自己給了他,隨他進京,但為什麼過了一段時間的少婦生活,卻將她綑來這個地方,而且空氣中還有股血腥味……他們說到嬰兒,送嬰兒?她的心突然咯 一下,不會是——
中年女子冷冷的看著她,她被看得毛骨悚然,求生的本能讓她努力掙扎想爬出去,希望有人可以看到她,但不過如毛毛蟲般的蠕動前進幾下,就見到一雙灰色的包頭鞋擋在眼前。
她下意識抬頭,一名灰袍和尚正低頭含笑的看著自己,她淚眼一亮,「唔唔唔——」
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救命啊!
她拼命想要喊出這句話,但下一瞬,有人重重敲了她的後腦杓,黑暗瞬間襲來,她昏厥過去。
外頭樹影隨風搖曳,不久,空氣中飄出濃濃的血腥味……
麗日,陽光照進室內,灑下一片金黃,床榻上的趙莎華睫毛微微動了動,有些迷糊的張開惺忪的眼楮,再眨了眨眼,差點沒嚇得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