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平常的舉動,他不過順手而為罷了,但是陸清雅的心里卻微微震撼,眼眶發熱,有一瞬間差點想伸出手,輕撫她曾想都不敢想能模到的他的黑發。
如今他對她很好,好得令她害泊,她怕他的好會讓她放不下、舍不得離開,甘願做只籠中鳥為他所困。
「你別老是念我,人家會笑的……」她一臉羞窘地看看兩人的身後。「誰敢笑?我把他的皮剝下來做人皮燈籠!」井向雲惡霸地瞪了眼自個小廝,以及掩唇偷笑的丫鬟鶯聲和燕語,凶狠的眼神十分攝人。
鶯聲十三歲,燕語十五歲,現在的兩人還不識情滋味,天真得像張白紙,對自家二少爺和二少夫人十分恭敬,沒敢逾越本分。
可惜等過了兩年,她們的私心就會冒出來,多了旁樣心思,不再甘于人下,對于年歲比自己小的主子漸生不敬,常有怠慢之舉,並趁二少夫人稚女敕可欺而對二少爺做出撩撥舉動,試圖勾動年輕主子的,令自己越上枝頭做鳳凰。
鶯聲較媚,也敢于勾引,所以在某夜爬上二少爺的床一陣雲雨後,就由身分低微的丫頭升為暖床小妾,有獨自一房和小妹服侍。
但,這些全是前一世陸清雅性子怯儒時發生的事,現今的她已不同以往,有些事仿佛也產生微妙的變動,一切是否如昔,尚是未知數。
「小的沒笑,我牙疼。」莫草撫著腮幫子,假意牙口疼痛。
「奴婢什麼也沒瞧見,二少爺別剝我們的皮。」鶯聲燕語趕忙福身一揖。「哼!看到沒?當主子的要威風他們才會怕你,你對他們太好只會讓人爬到你頭上。」他得意的說。主子是主子,下人是下人,兩者要分得清清楚楚。
「我又不是你,嗓門大還一副窮凶惡極的樣子,我吼兩聲還不如你輕哼一聲來得有力氣,人家根本不會泊我二」她小聲地埋怨自己輕輕一推就倒的小身板哪震得住人?
他哼笑,嫌惡地用兩指抓起她細小的手腕︰「叫你多吃點你吃到哪去了?咱們井府的米飯養條狗都比你肥,你不覺得羞愧呀?」
吃得不比人少,偷懶的時間倒比人多,陸清雅為自己這一世的不長進小有愧意。「呢,向雲哥哥,你要帶我去哪兒?二夫人不希望我亂跑,會壞了井府門風。J
「娘的話听听就算了,用不著擱在心里,反正她看你不順眼,不管你做什麼都一樣。你是我罩的人,听我的就好。」有人陪著胡鬧,井向雲出了井府,樂得往人群中鑽。
城里的熱鬧不同于一般市集,道路的兩旁林立著各種攤販,有賣布的、有擺古董的攤子,三三兩兩挨著的是小吃攤,賣油紙傘、胭脂水粉的貨郎穿梭其中,搖著花鼓招攬生意,大姑娘、小丫頭聞聲聚攏。
這頭是殺豬的大叔,那邊是串魚賣的大娘,端著碗吃餛飩的老爹直喊燙,捏著麥芽糖舌忝了一臉糖漬的孩童笑呵呵,心滿意足地打著陀螺……
叫賣聲不絕于耳,談笑聲同樣嘈雜,城中繁華似錦,市集鬧烘供的景象令人流連忘返,沒人注意一名容貌俊逸的錦衣少年,拉著身穿綠色綢裙的女童走進一間遠近馳名的大酒樓。
「啊!這是……」進入酒樓,陸清雅一下便傻眼了,圓睜杏目,呆立無語。
「沒見過滿桌的佳肴,傻了呀?快給我坐下,別丟人現眼,你這身骨頭不補出點肉,你不丟臉我都感到慚愧,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餓了你幾天呢。」井向雲有些嫌惡的道,筷子一伸就夾起肥到流油的香炖雞。
想哭又想笑的陸清雅漲紅了小臉。「向雲哥哥,你這是干什麼?這麼多菜,我們幾個哪吃得完?」
見她小家子氣沒主人樣,他舉起手欲敲她不長進的腦門,不過想了一下又放下,揚唇笑得得意。「笨清雅,連自個的生辰都給忘了,府里不幫你賀壽,我來,今日你是壽星,想做什麼都成。」
「我的生辰……」她訝異不已,扳起手指數著日子,太久沒吃娘親手煮的壽面,她壓根不記得自己生辰了。
他清了清喉頭,大方地自懷中取出一個紫檀木盒,盒蓋一打開,一只通體翠綠的蝴蝶玉瞥就平躺在紅色綢布上。「給你的賀禮,不許弄丟了。」「向雲哥哥……」她霎時淚霧涌現,聲音沙啞匣曬。「敢哭就沒收。我送你東西是讓你笑,要是你敢掉一滴眼淚,我通通收回。」惡霸少爺惡聲惡氣的威脅,順便在她鼻前揮兩下拳頭以示警惕。
一道淚快滾落的她連忙抬手拭去淚水,好笑又好氣地皖了「她家那口子」一眼︰「給了就是我的,你跟我搶我就跟你拚命。」
「吠!破爛玩意要多少有多少,虧你當成寶似的二長不高也就算了,怎麼心眼還是小得像根針,光挑些俗氣的死物二」俗人好俗物,就是生不出風雅。
「是呀,我很俗氣,以後你有珍珠白玉、黃金寶石沒地方擱,我義不容辭幫你收下,哪天你落魄潦倒了,我還能煮碗白粥施舍你。」銀子是很俗沒錯,可她要能自食其力有新的入生,就萬萬不能沒了它。
「陸清雅,我請你吃豐盛大餐,你只肯給我一碗白粥,太忘恩負義了……」听他這麼說,陸清雅不自禁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朝他一吐粉舌,扮了個俏皮鬼臉,整個人倏地亮了起來,猶如發光的美玉。
井向雲心口驟地一緊,看得有些入迷,話到嘴邊竟成了無聲笑意。
原來,她也長得挺順眼的,笑起來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第3章(1)
「晴,帶著你的小媳婦逛大街呀?瞧瞧這沒有三兩肉的小身板,你怎麼啃得下去?不會磕到牙吧?抱在懷里比抱棉被還沒滋味,我都要可憐你長夜漫漫,沒嘗到軟玉溫香就得先把屎把尿、當個女圭女圭爹了。」
井向雲一行人剛要品嘗美食,筷子還沒動幾下,耳邊便揚起不懷好意的冷嘲熱諷,破壞了用膳的好心情。
仍有些稚女敕的清俊面龐微微抽動了下,雖是庶出,但在老太爺的偏寵下,井向雲也有世家公子的惘傲,氣勢並不亞于嫡長子井向天。
而眼前找碴的一伙入他並不陌生,不久前還跟他混得風風火火,是他學堂上的同窗,年齡相當,家世也差不多,只不過手頭沒他寬裕,沒辦法大手筆一擲千金,出入酒樓花肆。說難听點,就是對方沒了甜頭不甘心,原本供應他們揮霍的大金主如今和他們少有往來,大半的時間都耗在令他感興趣的「小東西」身上,吃喝玩樂少了帶頭的人便索然無味,沒人付帳更是天塌下來的大事,少爺派頭做慣了哪堪打回原形?「唬一唬,趁我還沒發火前,你們最後趕緊滾離我的視線,我對不請自來的惡客相當沒耐心。」井向雲的表情很難看,十分在意那句「女圭女圭爹」。
大夫入硬塞給他的童養媳,說實在話,他不是沒有一絲排斥,因為他為此受了不少嘲弄,遭入笑話井府作惡多端,要娶幼妻才好教,不會知道夫家惡行。
要不是後來發覺小清雅挺有趣的,一雙活靈活現的水眸像琉璃珠晶亮,反應也生動逗趣,張口閉口要好處,索討值錢物品的嘴臉讓人打心底發嚎,他八成會把她往結滿蜘蛛網的角落一扔,任其自生自滅。
他才幾歲呀?離娶妻生子還早得很,一個小不隆咚的丫頭想綁住他是不可能的事,她自個還欠人照顧呢,身子單薄到沒拿條繩子綁著就要被風吹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