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正午時,徐賁尚未回府,反倒是宮中內侍先來了一趟。
和前幾次沒什麼不同,通常都是捎來不少宮中的極品藥材和皇上的殷殷期盼,這時蘇嬤嬤就負責塞點銀兩打賞,大伙便皆大歡喜了。然而這一回,內侍卻是喜笑顏開地道︰「皇上掌燈前會前來七王爺府,還請王妃娘娘告知王爺一聲。」
這話一出口,聚在前院的下人們一個個拉長了耳朵,面露喜色,仿佛得到極人的恩帥,唯有談瑞秋瞬間黑了臉。
死定了!這時候她應該怎麼辦?對了,她應該不用見駕吧?
才忖著,那內侍又添了一句「屆時還請娘娘代王爺接駕」。
像是腳下唯一的立足地被抽走,談瑞秋覺得自己開始墜落。死死死定了!皇上來了,她不能再用這張大白臉接駕,但也不可能用真面目接駕呀!
「娘娘別擔心,這接駕不過是小事一樁,現在趕緊給娘娘惡補一點宮中禮儀也還來得及。」蘇嬤嬤塞了些銀子給內侍後,對著眉頭深鎖的談瑞秋說道。
談瑞秋虛弱地笑著,她現在最擔心的並不是宮中禮儀,而是得想辦法讓自己別跟皇上踫頭……她不想死啊!
進了寢房,秦文略適巧醒來,蘇嬤嬤眉飛色舞地稟報這事,卻不見秦文略臉上有半點喜色,反倒是攢眉深思了起來。
「皇上日理萬機,今日卻撥了空要前來,可以想見王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蘇嬤嬤像是猜出他擔憂什麼,不禁溫聲勸著。「王爺別凡事都給想復雜了,皇上對王爺的疼愛是父子天性。」
一旁徑自愁苦的談瑞秋聞言,不由微挑起眉。雖說蘇嬤嬤這話意思隱晦,但任誰都听以出來秦文略似乎對皇上有諸多猜疑。也是啦,听說秦文略被送回王府至今,都不知道過了幾個月了,皇上才頭一回來探視他,要說有多少父愛,她也是不信的。
況且,自古皇帝眷權戀勢,視每個兒子為敵人,哪能生出父愛。
秦文略淡淡地笑了笑,轉了話題問︰「徐賁呢?」
「還沒回來呢,他和莊子的馬管事素有交情,說不準上酒樓去了。」蘇嬤嬤看著外頭的天色猜測著。「王爺要真有急事,不如老婆子差人到城里酒樓找找。」
「倒也不是重要的事,只是我想沐浴。」
「這還不容易,還有王妃在呢。」蘇嬤嬤說得理所當然,談瑞秋卻覺得像是一顆炸彈往她頭上一炸。
嬤嬤……你可不可以別再鬧了?!談瑞秋瞪著飛快差人備熱水的蘇嬤嬤,真覺得她撮合人的手段太直白了,也不想想他們受不受得了!
「瑞眉。」
「……嗯?」要她幫他月兌衣嗎?她可不可以先蒙眼?雖說她不是沒見過男人的**,但她必須為她老公守身如玉,就連眼楮都不能沾染其他髒東西,讓她覺得對不起老公。
「屆時皇上駕到時,由我接駕,你就在罩子後頭便成。」
談瑞秋呆了下,喜出望外地抬眼。「可以這樣嗎?」
「由我接駕不是更妥當?」
「當然是,可問題是你的身體……」他少起身走動,她實在不確定他現在到底恢復到什麼程度,況且他連沐浴都還要徐賁幫忙,要說有多健朗她也不信,如果人還沒走到前院就厥過去,她是不是會馬上被押赴午門?
「沒事,休養得也差不多了,再不成也得在皇上面前裝裝樣子。」
咦?這說法怎麼像是他還沒很健康,卻必須在皇上面前裝健康?這對父子不但沒有父子情,還很防備呀。
她很想問,但他似乎沒意願說,垂著長睫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她也只好拉張椅子坐下,跟著一起思索對策,直到熱水備妥,抬進了夾間里。
第五章皇上突來七王府(2)
蘇嬤嬤熱絡地幫忙著談瑞秋扶著秦文略進夾間,夾間里,談瑞秋真是只有「尷尬」兩字可以形容,可偏偏他大方的很,徑自月兌著衣袍,教她不知該把眼楮擱在哪個方位上。
直到瞥見沾了藥沫的中衣,她才突然想起,「王爺的傷可以踫水嗎?」
秦文略懶懶睨她一眼。「還不能。」
「那還沐浴?」
「不過是擦澡罷了。」他淡淡的道。
談瑞秋不禁暗罵蘇嬤嬤太邪惡,根本就是要她當丫鬟幫他擦身!以為擦個身就會擦槍走火嗎?也不想想他的身子禁不禁得起!這些老人家的想法都太過一廂情願r,壓根不考慮後果的。
「你出去吧。」褪去中衣後,他瞧也沒瞧她一眼道。
談瑞秋松口氣,正打算要溜出去,余光卻瞥見他正笨拙地解著束發冠,不禁月兌口問︰「王爺要洗發?」
「嗯。」
見他像是怕牽扯到傷口,雙手根本就舉不高,在這種狀態下,她真的很懷疑他要怎麼洗頭,想了想,反正他褲子還穿著,她就好人做到底幫他吧。
「王爺,我來吧。」她踩著杌子,替他解開了發冠,隨即又將腳下的杌子搬到木桶邊,拍著杌子道︰「王爺,你坐在這兒,我幫你洗。」
秦文略眉頭微皺。「不妥。」
「哪里不妥?不就是洗發罷了。」她知道,男女間互幫洗頭算是極其親密的舉措,而他跟她太相似了,覺得那有幾分背叛所愛,可問題她這是救急呀,況且她完全沒被吃到豆腐,相信老公可以原諒她的。
秦文略本還猶豫,但見她拿起皂角搓起泡沫,他便默默地坐了下去。他實在是太久沒洗發受不了了。
讓他往後靠在桶緣,她舀了瓢水打濕他的發,將皂角搓起的泡沬抹上,沿著鬢角發緣再慢慢地往里頭搓揉,指尖在頭皮上輕按著,意外他的發竟如此細柔,壓根不像男人的發那般粗硬。
不過,這頭發到底是多久沒洗,為什麼泡沫一下子就不見了?談瑞秋搓了幾次皂角,發現他的頭發依舊以可怕的速度吞掉了泡沫,于是干脆拿皂角搓他的發,幾次下來,終于有了泡沫,教她痛快地洗著。
夾間里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響,逼得秦文略不得不開口找話題,化解心中莫名的尷尬。
「……你倒是挺熟練的。」
「嗯,又不是沒洗過。」她不假思索地道。
她也幫她老公洗過頭,不過頭發沒這麼長沒這麼細就是。
秦文略微張眼,沉聲道︰「這事別在外頭與人說。」
談瑞秋沒心眼地問︰「什麼事?」
「你現在的身分是七王妃,別在外頭提過往的事,會惹出沒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她沒傻得到處跟人宣揚。「只是說給王爺听听罷了。」
「我不想听。」幾乎沒細想的,話已月兌口而出。別說他的直白教談瑞秋呆了下,就連他自己都為之一楞。
談瑞秋有種說不出的悶,感覺像是兜頭被潑了盆冷水,不禁月復誹他是個小心眼的男人,可以在她面前提芸娘,她卻不能在他面前提其他男人……嘖,他明明沒把她當成妻子,卻還管束這麼多,真是個教人受不了的破年代!
就在秦文略擦澡到一半時,徐賁回府了,接手了談瑞秋的位置,將他給打理得渾身清爽。可一進寢房,卻不見談瑞秋的身影,秦文略原是不以為意,但眼看著掌燈時分將到,正要差人去喚,她才姍姍來遲。
「去哪了?」
「回房沐浴。」她淡聲道,不提沐浴時還被迫听文嬤嬤耳提面命一大堆,听得她頭昏腦脹,前來主屋時,見到蘇嬤嬤吩咐丫鬟守在各個通往主屋的腰門上,不允其他兩位夫人沖撞了聖駕。
一屋子麻煩事,想到就煩。
瞧她一臉淡然,秦文略本想說什麼,听見外頭小廝來報,儀鑾司已經到了,徐賁趕緊攙著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