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興家業(上) 第2頁

既然都來到這里了,還有什麼放不段尊嚴的?

鄔深深不是沒听到身後的窸窣聲,她沒理會,這林子不是誰家俬有的,他想往哪走,她管不著。

來到一片高處,底下樹叢間,她忽然發現什麼,彎腰蹲下,用弓把雜草一撥,面色一喜,從腰包里拿出一把小鏟子,細心的鏟起周邊的泥土。

「這不是雜草嗎?你拔它有何用處?」

陰影罩上她,聲音似帶著幾分羞愧。

她下巴有些收緊,並不想理睬,可一抬眼,鄔深深留意到他眼神細微的變化,他即便再如何的試圖放松,如刀削的面上仍帶著幾分僵硬,長年板著臉習慣了,想要變得柔軟幾分,那柔軟怎麼看都覺得別扭和怪異。

「這山……我初來乍到,跟著姑娘是我唐突,讓你生氣了?」

她的眼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疏離,看向他的目光涌著一閃而逝的警惕。

他們沒有那麼熟好嗎?對那半只馬鹿要和別人分享,她怎麼想都心有不甘。

這座山那麼遼闊,用得著她走到哪他跟到哪嗎?就算迷路,在這個麥收結束之際,林子里多得是忙里偷閑,進山采榛子、蘑菇的人,只要他肯開尊口,有得是願意帶他下山的人。

但是他站在那里,那態度很難讓人挑出刺來。

幫人一把的確沒什麼,當年要不是陸大叔獨排眾議帶著她一個女娃上山打獵、采山貨、挖野參,哪有今日他們鄔家?

鄔深深面無表情,慢慢揚起一雙漆黑的眼楮,語氣仍有些僵硬,沒多少熱情。「沒有生氣。」

「那太好了,在下……我帶著弟弟來到這里……」他頭一回開口說這麼多話,像絞盡腦汁,又像從來沒有過這種低聲下氣的經驗,從來大軍壓境都不知道何謂緊張的他居然覺得胸口這股氣憋太久,有些隱隱作痛。

「笑不出來就別笑。」

瞧著他無論如何努力,嘴角怎麼也勾勒不上去,最後形成一個怪異的弧度,尤其說完就很想給自己一拳的樣子,鄔深深實在看不下去,只覺得他面上的掙扎與矛盾太扎眼。

這時代的尊卑階級再如何嚴格,站在這里的他不論以前有多高不可攀,如今被剝奪了一切,一個大男人還帶著弟弟的流人,算了,有什麼好計較的?就看在遠親不如近鄰的分上,就當多個拖油瓶吧,至于男女大防,只要不是太過,他們這樣的窮人不時興這些窮講究。

她的心還是不夠硬。

戰止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想說點什麼,卻因為從來沒有對誰表達過感謝的話,顯得很是笨拙,想來想去,舌尖仍舊吐不出半個字眼。

「你看這座山如何?」鄔深深開口問道。

「氣勢雄偉,綠波如煙。」

「萬事萬物都有共存的理由,你只要知道靠山吃山,要活下去並不難。」她拎起挖出來的五葉草擺到戰止面前說道︰「這叫刺五加,以五片葉子交加為上等,可以治風濕、壯筋骨,扶正固本的藥,與人參有相似的療效,這種東西以根為主,挖采之後剝其根皮曬干,拿到藥鋪去可以換錢。」

「那若有腫瘡外傷,該用什麼藥草好?」他有他的驕傲,但是醫藥不是他的領域,此時也不介意不恥下問。

「自然看大夫最好。」

戰止噎住不語。

第一章吃苦耐勞的生活(2)

鄔深深飛快掃了一眼他板得很硬的臉,將刺五加放進自己的竹簍。好吧,這人缺乏幽默感,還是很干涸的那種。

「若要救急……也不是沒有。」

她在這座山頭出入了三年,雖然熟悉度比不上屯子里許多老獵戶,大傷小傷也不是沒有過,但總不會把毒草當藥草給吃或是抹了。

戰止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的,只見她左轉右拐,從容自若的像行走在自家庭院中,最後突兀的停在山坡上的樹林邊緣,不動了。

「你過來看看這個。」她對他勾指。

戰止又僵了僵。她這是沒把自己當女子,還是沒把他當男人?居然用這麼輕佻的動作叫一個男子。

這女子看似清冷,眼神里什麼都沒有,她不像以前那些名門閨秀看到他動不動就臉紅,沒有那些曖昧不清的糾纏,既不問他家中是否有人受傷,也不裝腔作勢,行事風格干淨俐落,就連勾指也勾得那麼匪氣,好像他才是那個良家婦女。

她指著一叢如小菊花狀的植物,「這叫劉寄奴,可以治金瘡出血,無論擦傷刀傷都適用,回去用石臼搗爛敷在患處便可。」

「鄔姑娘懂醫?」他動手就要去拔。

「我不懂,藥草不要用手拔,這個借你。」她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神情將腰際的小鏟子拿出來。「若想長久在山上找吃的,一定要準備一把趁手的小刀,用途無窮。」

對她來說,上山必備的工具一定要有小刀、弓箭、鏟子和麻繩、編織袋、竹簍,缺一不可。

「多謝姑娘指點。」那把小鏟子的木頭手把還帶著微微的溫度,那是來自她手掌的微溫。

鄔深深盯著他挖藥草。「我挖藥草為的是去藥鋪換錢,囫圇吞棗懂了一點。」

她是家中老大,風雨再大,也得撐起給家人遮風避雨的屋檐,無論是設陷阱逮動物、識藥草、認野菜……都是來到這里以後學的,只有射箭是她上輩子……還是年輕時學的本事。

都說吃苦耐勞是女孩子的本能,她不自覺地露出苦笑。上一世活得冤,這一世也好不到哪去——

上一世她可是慕尼黑奧運標靶射箭和越野射箭的個人賽亞軍,為國爭光,咳,講得很好听,燦爛一瞬後,頂著光環,歸于平淡,在學校謀了個體育老師的差事,成了育人子弟的老師。

只不過這樣的生活也只有幾年。

想成為選手時日復一日艱苦的訓練,從早上五點到晚上十點,那種超負荷的非人訓練的後遺癥在時推日移下,一樣樣跑出來了。

是誰說年輕有本錢的?

傷病纏身,十指嚴重變形錯位,工作沒了,論及婚嫁的男友跑了,他說不會有人願意娶一個殘廢的女人,娶回家無法向父母交代。

案母面前她一滴淚都沒有掉,暗夜無人時卻痛哭失聲。

她最遺憾的事,她練箭是希望給父母更好的生活,誰知道後來卻變成他們肩頭上難以承受的負擔。

那段沒有任何退路的艱苦歲月,在她穿越過來的這一世重演,林黛玉般的便宜母親、幼小的弟妹,她不自力更生怎麼辦?

她有更勝他人一籌的地方嗎?

沒有,只有更多的吃苦耐勞……

搖搖頭,她勉力收拾難耐的心緒。

為了平衡情緒,她步子踱開了去。

鄔深深再回來時,戰止手中抱了一大叢的劉寄奴,面色除了平靜還是平靜,不過他其實有多看了她幾眼。

「你……回來了。」

一個女子再能干,只身在這密如綠海、野獸出沒的森林里,難免令人多替她惦想幾分,樹葉簌簌,林子里有許多聲音,他試著去听她的腳步聲,居然沒猜錯。

「藥草放我竹簍里吧。」不算弓箭的話,他幾乎是空手而來,什麼裝備也沒有,反正她的竹簍里也沒多少東西,幾把草藥增加不了什麼負荷。

「不好勞煩姑娘。」是人都會客氣一下吧?即便他是個武人,也受過儒學教育,得按儒家規範做人。

「你客氣,就吃虧。」

她不是樸實的東北漢子,但是她的性格里有東北漢子的耿直,你說不必,我也不羅唆,反正吃虧的人不會是我就是了。

這姑娘講話清清楚楚,毫不扭捏,直白又爽利。「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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