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妻興家業(上) 第4頁

這種匪夷所思的因緣際會,她跌跌撞撞的用裝了個老靈魂的身體擔起了原主的責任,起初是不得不,可人心是肉做的,熟悉之後,慢慢疼惜起一雙真心把她當阿姊看待的弟妹。

圈起來的院子里有口水井,一座苞米樓子,屋檐下放著大大小小的醬缸,菜地里的白菜、土豆、蘿卜、胡蘿卜都快可以收了,收成之後放進菜窖,冬天就不會沒有蔬菜吃。

院里,在干草堆里覓食放養的一只乳羊、一只大白鵝、三只雞听見聲響,嘎嘎、咯咯,間或咩叫了聲,居然排列整齊的飛跑過來,迎接主人回家似的。

這會兒,鄔深深的眼角眉梢這才活了過來——

鄔家的屋子是全部木造的,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原木松香味,延伸出去兩間耳房,東西兩間房後頭是灶間,正中三間相通為堂屋,堂屋中地上有個土坑,四周砌以條石,中央有個火塘,火塘上直接支了一口鍋子,正咕嚕咕嚕的熬著炖菜湯。

一個扎著兩條小長辮兒的小泵娘,帶著尚未長開的青澀稚氣,俐落的拿著長勺在攪拌鍋里的湯,見著推門而入的鄔深深,笑咪咪的說道︰「阿姊今兒回來得忒早。」

「因為今天運氣好。」鄔深深卸下肩上的竹簍,嗅嗅空氣中彌漫的香氣。「你煮什麼好吃的?我老遠就聞到了。」

「不知道你中午會回來,就只有炖菜和昨晚剩下的黃饃饃。」

這半年他們家境逐漸轉好,吃得上用硬糜子混著軟糜子,以石磨磨成糜子粉做成的黃饃饃了,而半年前,他們吃的還是會刮人喉嚨,吞不下去,卻為了要活命也吐不出來的糠饃饃。

外頭有羊,有鵝,有雞,這她以前都不敢想的,這些轉變都是因為她眼前的長姊。

「得,就這麼湊合著,晚上咱們就有肉吃了。」鄔深深去掏腰包里本來帶到山上要當午飯的饃饃,另外還模出兩顆野梨,都給了妹妹。

「山上的野梨熟了?」鄔淺淺笑道,露出淺淺兩個小梨渦,可愛極了。

「你和壯哥兒一人一個。」

這個家如果說她主外,那麼主內的就是妹妹淺淺,她能煮一手好菜,總攬家中雜務,家中幾畝旱田自從鄔淮過世後,兩年前被叔父借口他們這一房沒有成年男丁,收了回去,所以那名義上該是他們的田地也沒他們什麼事。

淺淺主要是打理家務,早上起來要熬粥、喂雞鵝,吃過早飯,要去河邊洗衣服,去菜地除草抓蟲,順便摘中午要吃的菜,做完這些也該做午飯了,下午到晚上之前要是沒事,雖然說可以歇口氣,但要織布、納鞋底、縫補衣裳,沒一刻能停,十二歲年紀,精明干練得沒半點事能難倒她。

鄔深深深深覺得往後哪個男人能娶到自家妹子,不知曉得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

鄔淺淺瞄了瞄沒有太多東西的竹簍,並沒有看到松鼠還是兔子的影子,還欲開口,就有道像只小鳥似的影子飛奔過來,撲進鄔深深懷里。

他仰著小臉蛋,甜甜喊著,「阿姊、阿姊,我听到你說有肉……」

明明都滿五歲的孩子,身子骨卻單薄細弱宛如三歲孩童。

說起來這實在是肖氏的一把心酸淚,肖氏懷著他的時候踫上鄔淮過世,傷心憂郁過度,加上來回勞累奔波,不足月就生下壯哥兒這遺月復子。

那時的鄔家別說一顆雞蛋,喪夫加上生產,肖氏連碗湯水都吃不上,更別奢望坐上月子了。

因為身子血虧,沒有足夠的母女乃可以哺乳,加上早產的孩子體虛,每天因為饑餓啼哭不休,臉色脹紫的壯哥兒眼看就要夭折,要不是有陸家大娘和四周鄰里接濟糜子熬成稀薄的米湯,勉強養大他,她這個弟弟就真的要沒了。

可能先天虧得狠了,雖然後來鄔深深想盡辦法,以一頭野山豬換了下女乃的母羊,每天將羊女乃去腥後給他喝,留下可以產蛋的野雞,她勤奮的上山打獵,挖陷阱、做套子,為的就是希望三不五時都能讓弟妹有口肉湯喝,淺淺養著養著,雖然不見身上有肉,身子倒是順順利利的,少有病痛,可是體弱的壯哥兒也不知道把東西都吃到哪兒去了,就算她費盡心思,他依舊瘦骨如柴。

真要說,農村里沒有兒子真說不上話,只因兒子代表勞力,沒有勞力,一個家哪能撐得起來?

而鄔淮要是沒有留下這麼個遺月復子,沖著他們一家在旁人眼中只有女兒的「絕戶」,家產就得由其他族人瓜分,更甭提現下能安穩的為他們一家人遮風避雨了。

所以這個家缺一個都不行。

鄔深深把弟弟抱起來,看著脆女敕得如同新生幼芽,風輕吹過就會折了的壯哥兒,蹭著他軟細的頭發,毫不猶豫的親了他一口。

「原來我們家的壯哥兒是順風耳,不用支著耳朵听就知道有肉吃了,好厲害!」

「阿姊和二姊說的話我都听到了。」他雙臂環抱著鄔深深的脖子。

他知道順風耳是誰,阿姊曾給他講過床邊故事,祂和千里眼是媽祖娘娘的左右手,是會保佑討海漁民的好神明。

鄔淺淺轉頭去灶間給鄔深深打了兌好的溫水,「壯哥兒,你不是喊肚子餓,讓阿姊洗洗手,馬上就可以用飯了。」

至今還沒有大名的壯哥兒雖然不是很情願,還是磨蹭的下了地,但仍倚賴的用一雙水汪汪的眼巴巴的瞅著自家大姊。

這個時代一天吃兩餐,鄔家卻是三頓飯不少。

以前沒有能力的時候,鄔深深會把自己的口糧省下來給弟妹,現在她有能力了,更沒有委屈自己和家人的道理。

鄔家人和別人家還有一點不一樣的是,他們家都是等鄔深深回來之後才開飯的。

這規矩也不是誰定的,是弟妹一片拳拳體貼之心,鄔深深從不曾這樣要求自家弟妹,尤其壯哥兒體弱,沒有非等她回來才能開飯的必要,哪知道鄔淺淺左耳听了,右耳索性給弟弟養成吃點心習慣,好讓他可以撐到大姊回來,不至于餓過頭。

家里掌中饋的是妹妹,鄔深深知道胳膊扭不過大腿的道理,既然沒餓到弟弟,也就隨她去了。

日子一久,等鄔深深回家才能開飯,變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壯哥兒去喊娘出來吃飯。」鄔淺淺差遣弟弟去跑腿,不然他能就這樣傻傻的瞅著大姊,直到她手上的事了了為止。「飯後有阿姊帶回來的野梨。」

老林子里的野梨個頭不大,帶點微酸,但是勝在汁多味美,對于阿姊帶回來的食物他通常十分捧場,听說有水果吃,重重的點了下頭,邁著小短腿進了肖氏的房間。

鄔深深洗了臉後,把臉盆的水往外潑去,擦過手後就去給妹妹打下手。

「明天要沒什麼事,一起上山吧。」

「真的?」

今天算是探路,因為幾個月前淺淺就已經在念叨山上的漿果如何又如何、堅果如何又如何,她要還听不懂自家妹子的意思怎麼當阿姊,這不是嘴饞了嘛。「明兒可以帶兩個麻袋去耙干松針。」

秋冬季節,地上枯黃的松針極輕,一麻袋了不起扛起來十幾斤,實在輕便,用這來引火最好,一遇火苗馬上就點著。

「阿姊今兒在山上發現榛子叢了?」鄔淺淺口腔泛水,杏兒般的眼楮亮晶晶,秋季是采山貨的黃金季節,盛產漿果、菌子,尤其堅果,好吃得連作夢都會讓人流口水。

「不知道誰老說自己是大姑娘了,惦記的還是吃。」鄔深深刮了一下妹妹的翹鼻子,表情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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