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談家行凶來滅口(1)
有鬼。
安羽默默地側著臉,偷偷地覷了眼,快速地再收回目光,假裝忙碌的收拾著桌面,可問題是那目光依舊如芒刺在背,扎得她莫名緊張惶恐,感覺她做了什麼壞事,而且即將東窗事發。
「……安羽,你擦桌子非要將身子歪一邊不可嗎?」李叔昂從後院走來,不住地觀察安羽極為奇特的身姿。
安羽冷冷地睨他一眼。「你不懂,這是一種消食的方法,可以延年益壽。」
李叔昂眯起眼,壓根不信,但卻開始學她偷偷地歪起身子,突道︰「欸,似乎對筋骨還不錯,我這幾日筋骨都酸痛得緊,你好久沒替我松弛松弛了。」
「漲價了。」她說著,適時地藉李叔昂擋去自己的身影,避開秦文略那燙人的眼光。
真不是她要說,這位王爺是不是太閑了點?閑到這幾天可以天天到牙行報到,他是對這份工作有興趣嗎,想轉職了嗎?掌著五軍都督還這般閑散,改天皇上那把刀刃劃到他頭上時,瞧他怎麼閃。
也不想想他那個爹不是普通人,是個會唆使兒子鬩牆,兄弟相殘的混蛋父親,他要是不清醒點,改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當你在黑市里,坐地起價啊?」李叔昂見她目光帶恨,嘴角哼了兩聲,不禁發噱地喊著,不過就是要她替他疏通疏通筋骨,有必要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嗎,他又不是不給錢!
「話不是這麼說的二爺,我才想問你為何近日筋骨都那般緊,到底是上哪做了什麼?」
真不是她要說,他幾乎天天都在牙行里混吃等死,也沒見他提過比茶壺還重的東西,還能把自己搞到筋骨酸疼,真夠教人佩服的了。
「你當我是個吃白食的不成?你以為天天待在牙行里,銀兩就會自動從天而降,等我去撿?我要交際應酬,要陪吃陪喝,你瞧,我這張漂亮的臉開始浮腫了。」
他不說,她還沒發現,仔細一瞧,發覺他還真是有點浮腫了。「喂,二爺,你靠臉吃飯的,這般糟蹋自己?
酒少喝點,炸的油的忌口,晚點有空,我讓廚房幫你弄點消水腫的藥膳,你要吃完才成。」
她雖不擅廚藝,但她腦袋有食譜,掏個幾樣菜是絕對不成問題。
「就知道你待我好,算我沒白疼你。」李叔昂嘿嘿笑著,打從心底喜歡安羽,那不是男女之情,硬要說的話,也只能說是兄妹之情。「吶,我又讓錦繡坊那里備了兩套夏衣,那可是上等的絲綢,這麼一來入夏之後,你就不會老是喊熱,待會你去試穿,可先說好,得先讓我過目。」
「這有什麼問題,就說了,二爺絕對是王朝里最體恤伙計的老板。」一想到自己又精省了治裝費,而且那衣料還是貴得她買不下手的絲綢,不禁開心地挽著他的手。「喏,二爺要是多買兩套,就可以多瞧兩回呢。」
嘿嘿,待會回後院沐浴完後,她就可以順便試穿一下,至于他這個小小癖好,她一直是很願意配合的,反正只是穿給他瞧罷了。
「這主意好!」李叔昂笑得難掩興奮。
兩人交頭接耳像正說些不堪入耳的話,其他牙郎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但——
「什麼主意?」
一把冷沉的嗓音硬是切入兩人之中,安羽頭也不抬,死定地低垂著。
「王爺,這只是小的一個小小喜好。」李叔昂眉開眼笑地說著,那雙桃花眼都快笑彎成月了。
秦文略臉色寒厲懾人,冷聲問︰「你們倆到底是什麼關系?」雖說方才隔得有些遠,但他也听到了一些片段,兩人之間曖昧得令人疑猜。
李叔昂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道︰「老板跟伙計呀,雖說王朝女子甚少拋頭露面在外謀差事,但這麼做並不犯律法,況且我還特地讓她著了男子裝束。」
「誰都看得出她是姑娘家。」秦文略嗓音簡直像是泡在湖里了,凍得嚇人。
一個姑娘家在外頭拋頭露面,就別想有什麼好親事,再加上與他這般不倫不類又曖昧不清地混在一塊,他敢說,在京城里,她是嫁不了人的。
「嗯,大伙心知肚明但不會點明的嘛,畢竟安羽這般討喜,會做買賣又會逗人開心,要是把她給嚇跑了,我會生氣的,呵呵。」李叔昂說著,一副他罩她好哥兒們的表情,順便再往她的肩頭一罩。
視線如炬的燒向安羽,她垂著臉,默念著︰我沒看到,我不知道,跟你不熟呀,而且已經是掌燈時分,牙行要打烊了,大爺可以走人了。
「王爺。」宋綦踏進廳里,就見眼前古怪的陣仗,不禁先朝李叔昂丟了個眼神,就見李叔昂笑了笑,讓人讀不出涵義。
秦文略頭也沒回,瞪著李叔昂好一會,徑自進了牙行後院,宋綦無奈地嘆了口氣,拍了拍李叔昂的肩後,快步跟上。
「原來他是跟三爺有約。」安羽低聲喃著。
前幾日他來時,偶爾身邊會帶著似錦,要不就是三爺作陪,今天像尊大佛地定在門口邊上,直嚇出她一身冷汗。
「听說七王爺近來正忙著備軍需。」
「軍需?難不成邊境又要打仗了?」她心尖一抖,就怕他又要去邊境,更怕這一回他又藉戰事了結自己。
「你少烏鴉嘴了,好不容易邊防平定了,哪來那麼多禍事。」
安羽松了口氣。「那軍需是……」
「那些邊防軍常年駐在邊境,雖有屯兵,口糧菜收不成問題,但穿的用的,還有軍械牲口,總得要給吧。」
「喔。」
「皇上有鑒于去年邊防禍事,起因就在于戶部與兵部狼狽為奸,所以今年把這事交給了七王爺處理,務必在入秋之前將所有軍需都備足,可皇商因為和六王爺議謀,所以也被革了皇商之名,如今沒了皇商幫忙,七王爺自然要往咱們牙行來。」
「現在離入秋還很久耶。」才五月初,至少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怎麼好像火燒眉毛似的。
李叔昂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安羽,一次軍需要多少,恐怕不是你能想象的,好比去年的軍需,光是口糧就很驚人,白米和麥都各要一萬兩千石,而這些東西還不包括必須送進宮里的御貢米,要是等到白米收割,才向米商一次收購,那不是要逼百姓去啃石頭嗎?所以必須提早收購,而且要一處一處米倉平均地收,總不能擾民嘛。」
安羽恍然大悟,光是在邊境的邊防軍就有八萬人,這些軍需當然吃重,況且里頭還包含吃穿用度,包括藥材軍醫等等林林總總,一次的軍需……可怕呀。
「要是七王爺沒能辦成,會挨罰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挨罰,不過眼前並非征戰之時,所以這罰就不會太重,大多是革了七王爺的差事吧。」
安羽垂斂長睫,開始懷疑這是邪惡皇帝要處置他的另一種手段。「七王爺現在還缺很多樣補給嗎?」
「你以為牙行是干假的嗎?這些日子三爺替王爺四處奔波,能收的都已經收得差不多,現在大概只差一兩樣。」
「哪兩樣?」
「藤跟麻。」
「……為什麼軍需會要藤跟麻?」安羽虛心請教著。
李叔昂看著她的眼神,已經不再是看個不懂事的孩子,而是一個不懂舉一反三的笨蛋,讓她有那麼一點點傷心,但沒關系的,給她答案,她可以既往不咎。
「麻,可以用來作麻布和麻繩,籽可煉油,上回三爺還給似錦備了一些麻油作畫用,而麻在通州一帶有產,去年因為軍需被收購一空,今年得再往其他地方找,因為麻長得再快,但軍需要的是要可以制成成品的麻,從收割到制作是需要時間的,就怕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