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實?」
「確實屬實。」
秦文略沉吟了下,一臉痛定思痛地道︰「徐賁,將那名丫鬟押進宗人府,說明原由,將孟寄蘭從玉牒上除名,再請孟家人將她接回,嫁妝全數退回。」話落,看向床邊那位大夫,道︰「待會得要勞煩大夫上一趟宗人府,將今日之事說個詳實。」
「這是小的應該做的。」
「倒是王妃狀況現在如何了?」秦文略走到床邊,怎麼瞧都覺得談瑞眉就算救得回來,也只剩一口氣了。
「娘娘如今是懸著一口氣吊命,小的醫術有限,但要是能用宮中的幾味珍奇藥材醫治,肯定是無礙的。」
秦文略輕點著頭。「多謝大夫,有勞了,先下去休息吧。」
「應該的,應該的。」
徐賁隨即上前領著大夫往外走去,門半掩著,可見蘇嬤嬤依舊候在外頭。
「多謝王爺替娘娘掙了口氣,可如今還欠缺幾味藥,能否請王爺趕緊將藥給備足?」談夫人面貌憔悴,淚痕未干,這幾日為了相公和女兒簡直教她快愁煞了心,此刻對秦文略的作主感到滿意又窩心。
秦文略回頭坐在錦榻上,噙笑道︰「藥的問題談夫人不用急,眼前倒是有一樁事,本王想和談夫人商量。」
「什麼事?」
「何時將談三送回談府?」
談夫人狠狠地顫了下,疑惑自己听見什麼,側眼望著屋里的嬤嬤,就見兩個嬤嬤也一副見鬼般的神情。
「王爺……這是在說什麼?」談夫人慌了手腳,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竄了上來。
「談夫人該知道,談大人心狠手辣,虐殺庶女,埋尸後山,這事在刑部里已經開審,如今要是再加一條欺君之罪,你認為談大人還能走出大牢嗎?」秦文略好心提點著。
談夫人嚇得踉蹌幾步,還是王嬤嬤眼明手快地將她給護住,才沒讓她跌坐在地。
「我……我不知道王爺在說什麼。」談夫人臉色蒼白,支吾其詞。
「你不知道?那好吧,這事明兒個本王就稟報皇上,談家李代桃僵,不願嫡女沖喜,讓庶女頂替上陣,一見本王身子好轉,立刻讓嫡女與庶女交換,甚至一路追殺庶女欲滅口,就連本王都不放過,這幾條罪狀,夠談家滿門抄斬了!」
談夫人嚇得雙眼發直,身子顫若落葉,腦袋一片空白,壓根搞不懂這事怎麼突然急轉直下,變成了如此結果。
「談夫人,你要是厥過去了,待你醒來,就準備替你的女兒準備後事,再過兩日,御史會上門抄了談家,午門處斬!」一想起談家人的狠心,竟連安羽逃離王府了還不放過,要不是他適巧在她身旁……貪婪的談家如此泯滅人性,他只想先殺之而後快,一個個他都不會放過!
談夫人驀地跪倒在地,嚎哭著求饒。「求王爺網開一面,放過談家。」
「很容易的,談夫人,就照本王說的,將談三接回府,本王非但不會揭露此事,甚至還會進宮求藥材救談三,這筆買賣怎麼劃算,你心底的算盤該已打得精細了。」秦文略居高臨下地笑睇著她,眼神卻是寒霜刺骨。
于是一刻鐘後,一位御醫進了王府替談瑞眉診治,立即回宮取藥材,約莫半個時辰,藥材一送到,秦文略便讓兩位嬤嬤扶著談夫人先上馬車,蘇嬤嬤帶著幾個粗使丫鬟,連著被褥搬著談三往通往角門的小徑走。
確定人都離開了,蘇嬤嬤才回來稟報,順口問︰「王爺真打算就這樣放過談家?」不是她心思歹毒,而是她在宮里見多了,留了生路給人,很多時候是換不來他人的洗心革面,反倒是更可怕的心計謀略。
「怎麼可能。」秦文略哼笑了聲。
曾經傷過安羽的人,曾經可能的任何威脅,他都不允許再度發生,而最明快的做法就是斬草除根。
主屋寢房里,安羽正與玉露相見歡。
「小姐!」玉露緊緊地一把抱住她不放,開始低聲啜泣著。
「你這是在做什麼?難不成她們真欺了你?」她拍著玉露的背安撫著。
「沒有,頂多是給了些白眼,反倒是听雨和數雨姊姊竟被三小姐賣給牙人,我趁著牙人來之前,趕緊將小姐之前寄在我這兒的銀兩交給她們,還請蘇嬤嬤幫忙,替她們找個遮風蔽雨之所。」
安羽眨了眨眼,忍不住贊美她。「好你個玉露,這麼做就對了,你做得很好很對,小姐我真以你為榮。」
玉露露出一個憨厚的笑。「我只是照小姐說的去做而已。」
「能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氣。」她忍不住緊擁住她。
正因為有玉露,才能讓她還保有一份本性,因為她堅信人性不會是絕對的黑,偶爾也會出現白子的。
「能跟著小姐才是福氣,三小姐一來,馬上把王府搞得烏煙瘴氣,蘇嬤嬤老是問我這到底是怎麼了,我能說什麼呢?」
「唉,她呀……」安羽哈哈干笑著,對談瑞眉的脾氣是有幾分認識的。「不管她了,橫豎一切都過去了。」
「所以真的像蘇嬤嬤說的,小姐要以正妃的身分回王府了?」
「是啊。」她模了模肚子。「到時候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可得要幫幫我才成。」
玉露吸了口氣,捧著臉問︰「小姐跟誰有的?」
安羽佯怒瞪去。「還能跟誰?你把我當什麼了?」
「可是小姐在李家牙行怎會跟王爺有干系?」
「唉,說來話長。」瞧玉露眼巴巴地等著听故事,她只好拉她到錦榻坐下,將這段時日的事道出。
可故事都說完了,卻還是不見秦文略進寢房,她便要玉露去屏香苑探探。沒一會,玉露溜回來,將那頭的狀況大略地說過一遍。
「小姐,原來王爺真的很寵小姐呢。」玉露一臉痴迷地道。
安羽卻攢起了眉。蘇秦是真的打算將錯就錯,可是如果有一天,談家豁出去將這事說了,他豈不是等于攬罪上身了?
換言之,蘇秦必定是決定趕盡殺絕,眼前談出的條件,不過是要先讓談家人無聲無息地離開王府,待他日再一網打盡罷了。
好狠,到底是他的本性,還是現實磨得他不得不鐵石心腸?
「小姐,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有點倦了。」
玉露望向那張四柱大床。「小姐要不要先到床上躺一會?王爺既是要小姐在這里等,必然不會介意小姐躺王爺的床。」
「不了,王爺……」話未盡,秦文略已經推門進房。
玉露趕忙朝他欠了欠身,他擺了擺手,示意她先退下,隨即大步地走向安羽。「怎麼了,瞧你臉色不太好。」
「沒事。」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只是听說你用了法子將孟寄蘭從玉牒上除名……這麼做不會太強硬嗎?」
秦文略親吻著她的發旋。「別擔心,我這麼做皇上會很開心。」
「嗄?」這是哪一國的爹?
「當初皇上指了兩名側妃進府,孟家原本就偏六王爺,而鞏家則是暗地里支持二王爺,如今六王爺被斬,孟家的勢力卻尚未受到削弱,而我休了側妃,孟次輔也會受到相當程度的責難,輕則閉門思過,重則告老還鄉。」
安羽翻了翻白眼,對皇族這一家子真的很沒轍。「皇上是開心了,可問題是你又招怨了。」
「哪來的招怨?當初芸娘的死與她是絕對月兌不了關系,當時我辦不了她,現在一並辦了,哪怕不能血債血還,也要讓孟家的勢力從朝堂上徹底消失。」
「你壓根沒有證據。」
「但這回有證據,她如果連正妃都敢毒殺,遑論一個得寵的侍妾。」
「這回,真的是她下的毒?」安羽直睇著他的眼。「謊話拿去騙別人,少拿來誆我,咱們之間不能有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