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一家四口也許可以在這里團聚了?」
「會有那麼一日的。」秦文略不禁將她緊擁入懷。「不過你想不想先見見似錦?」
「我見過她,好幾次。」她悶在他懷里說著。這是什麼命運,女兒就在她面前,她卻渾然未覺……「她是個性子很溫良的孩子,說起話來總是客客氣氣,沒有架子更不會頤指氣使,那回你還和她一起到黑市看拍賣呢。」
「怎麼了?」听出她的語氣古怪,他不禁低聲問著。
「蘇秦,我們真的可以幸福嗎?可以接續那份來不及的幸福嗎?」她怕,怕老天給了她一些又會剝奪她一些。
「前生未了之緣償之來生,有什麼不對?你別胡思亂想,老天讓我們相遇,又豈會再讓咱們分離,不會的。」
是她胡思亂想嗎?還是因為突然太幸福,反教她恐懼了起來?
以往總是空蕩的手,因為不冀望,所以沒有得失心,但她現在擁有太多,卻莫名地害怕了,就怕被迫割舍。
渡舫在夜色里靜靜行駛,渡舫上的燈火倒映在城南的碎浪江,仿佛是天上的繁華星子墜落江面,燦亮醉人。
「老爸最近不是正忙著采購軍需,怎麼會邀咱們坐船游河?」坐在艙樓里,似錦低聲問著身旁的宋綦。
「我也不曉得。」宋綦聳了聳肩,揚笑貼了過去。「反正你也沒游河過,趁這機會賞河景也是不錯,待會到了江心會有不少賣巧食的水上人家,我再差人送幾樣上船給你嘗嘗。」
「嗯。」似錦喜笑顏開地往他頰上親了下。
「咳咳咳……」
一陣咳聲響起,宋綦側眼睨去。「既然病了就早點回家歇著,湊什麼熱鬧呢你。」
李叔昂那雙桃花眼耍狠的瞪去。「船,是我的,游河,是我準備的,船上布的人手,全都是我安排的,剛才那一桌飯菜是我讓照雲樓的廚子上來煮的,你敢要我走?!」過河拆橋也犯不著這般狠。
宋綦撇嘴啐了聲,似錦趕忙將他推到一邊。
「二哥,你什麼時候跟王爺走得這般近,替王爺張羅這些?」似錦噙著暖暖笑意,嗓音軟綿綿地問。
李叔昂被安撫得滿意了,才道︰「王爺既然看重我,我當然就多使點力。」當然,這內有隱情的部分,他才不會傻得提早爆料,讓自己變成炮灰。
「是不是王爺軍需的部分二哥都幫著張羅好了?」
宋綦一把將她的臉扳回來。「替王爺張羅軍需的是我,關他什麼事。」
「喂,誰說不關我的事,那黃藤的部分,我已經幫王爺搞定了。」李叔昂笑得萬分得意,雙手一攤就準備損人。「喏,你忙了多久,就不見成效有多少,瞧瞧我也不過幾天功夫就搞定,也莫怪王爺看重我。」
「二爺,黃藤是我搞定的。」艙門口,走在秦文略身後的安羽忍不住開口,討回自己的功勞。
李叔昂一臉怨婦般的神情瞪去。「你的功勞就是我的功勞,你連這麼點小事都不懂,不是要教我傷心的嗎?
況且後頭的事是誰處理的,你倒是說說。」好比派人盯著那藤商邢爺,再不著痕跡地將他拐進那座賭坊里,讓他醉生夢死忘了大事,這可都是他的血汗功勞,再怎麼樣也要記上他一筆。
「所以,本王該怎麼謝你,嗯?」秦文略一入席,笑意不達眸底地問。
「哪里說謝呢,這都是小的該做的。」李叔昂偷偷地挪了位子,避開秦文略那想殺人般的目光,只可恨這座艙樓小了點,他能閃的空間有限,逼得他只能趁著丫鬟上茶,趕緊充當小廝給他倒茶。
秦文略哼了聲收回目光,瞧安羽已經坐在上座,撫著那把黑市上叫賣到一萬兩的琴,緩緩地撥動琴弦。
似錦頓了下,回頭望去,對上安羽噙笑的目光,她朝她點點頭,隨即疑惑地湊向秦文略。「老爸,怎麼突然有雅興讓人彈琴?」
「既是登船游河,自然要附庸風雅。」
「如果是要附庸風雅,應該是老爸彈呀,我已經好久沒听老爸彈了呢。」說著,不自覺地貼在他肩頭上撒嬌。
李叔昂見狀,偷覷了眼臉色逐漸發黑的宋綦,心想明天應該再編派什麼樣的小道消息,吸引一些客倌上牙行。反正宋綦欺負他較多,他編派他一點小道消息,也算是禮尚往來而已。
「好啊,我和安羽合奏一首給你听听。」秦文略一時興起,掀袍坐在安羽身旁,由安羽撥弦,他按弦。
似錦疑惑地看著兩人合作無間的合奏,溫潤的琴音如潺潺流水入泉,那般寧馨撫慰人心,一會拂音向上似飛瀑棚滂,波濤翻涌,一會兒又顫音連鳴,兩人兩手竟能合作得天衣無縫,兩人之間一個眼神便能心神交會,默契渾然天成,教似錦攢緊了眉頭。
「怎麼了?」宋綦在她耳邊問。
「老爸……」
「難不成你是瞧王爺與人合奏心生不滿?」他可是很樂見能多個人吸引秦文略的注意力,尤其是他們琴瑟和鳴的表現,他發誓,他一定會更加把勁撮合兩人。
「不是……三爺,兩人合奏是很困難的,除了默契更要勤練,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學成的。」她才不會小心眼地不讓老爸尋找自己的幸福,她只是對父親與人合奏這事不能理解。
「而且老爸對人的防心很重,為什麼會與她合奏?」
安羽她是識得的,雖沒說過話,但她見過她在黑市里的表現,非常活潑大方又反應奇快的人。
「也許是因為安羽的琴藝了得,所以吸引了王爺,說真格的,王爺擅琴,倒也夠教我意外了。」
「老爸很懂琴的,但是更懂琴的是我——」
此時琴音陡地一變,熟悉的樂曲徐徐訴著衷情,教她直瞪著合奏的人,他們含情對視,然後看向她,朝她一笑。
那一瞬間,她內心浮現古怪的沖擊,明明是個陌生人,卻仿佛是再熟悉不過的畫面,腦袋還混亂著,心卻像是已經明白了什麼,尤其當琴音奏出的是如此熟悉的樂曲,淚水已經潰堤。
「似錦?」宋綦被她猝不及防的淚水給嚇慌了手腳。
似錦推開了他的手,走到琴架前,直睇著兩人,一把抱住了安羽嚎啕大哭。
安羽緊緊地擁住她,不需言語,刻印在魂魄里的記憶,讓她們在這一刻相認。
「……這是怎麼回事?」宋綦愕然地問著李叔昂。
「千萬別問我,我一點底都沒有。」李叔昂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指了指窗外,「咱們要不要先到外頭買些巧食?」這種古怪的嚎哭,他想自己該避開一會,往後似錦才不會覺得尷尬。
宋綦望向窗外,只見船已經到了江心,不少水上人家搭著小舟在江心上賣些巧食,正猶豫著要不要起身,底下便听見有人喊道——
「二爺,艙底入水,船尾要沉了!」
「放小舟,動作快!」李叔昂不假思索地吼著,轉頭對著那頭,道︰「似錦,待會再哭,若凡,你護著王爺和安羽,我先下艙樓看看。」
話落,他已經動作飛快地跳下艙樓。
秦文略望向艙樓窗外,瞥見有艘小舟正偷偷模模地駿離渡舫。
「宋綦,看好似錦和安羽,我下去瞧瞧。」
宋綦正要應允,竟見他輕身一蹤躍下艙樓,點地踏過船板,躍上了那艘正要離去的小舟。
似錦和安羽湊到窗邊一瞧,就見秦文略毫不留情地斬殺了搖櫓的櫓手,隨即擒住船上另一個人。
兩人撞見這一幕莫不面面相覷。
秦文略的狠厲無情,她們直到這一刻才真正見識。
第十二章回府繼續扮王妃(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