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杓一笑,雖然知道賀齊宣很忙,但還是希望他多多參與她懷孕的過程,畢竟這是兩個人的孩子,愛這種東西,越早開始培養越好。
星闌宮位在皇宮的東南角,走了約莫兩刻鐘才到御花園。
天子的地方,當然是庭台樓榭,雕梁畫棟,有假山,有瀑布,可以劃船的大湖中有錦鯉在游泳,牡丹一盆接著一盆的放置,除了粉色白色,還有難得的綠牡丹。
大湖中散有幾朵荷花,湖邊柳樹依依,十分成趣。
康明杓似乎心有所感,「以前過年時會去廟口看戲,戲曲常常演皇宮的故事,總是說很大很大,但總也無法想像有多大,後來十歲進宮,發現居然有上千人要吃飯,心想,原來大到可以裝下上千人啊,後來等年紀更大些,才知道裝下幾萬人都可以的地方……那時沒想過,會在這里生活一輩子。」
最後一句話讓賀齊宣暗暗點頭,是了,她是他的女人,當然要一直在宮中陪著他。
「要是早知道廚房中有個你,朕早把你點出來。」
「現在也不晚啊,臣妾覺得挺好的,人生沒辦法重來,既然如此就好好感謝。臣妾很幸運,入宮遇到的都是好人。」
賀齊宣莞爾,「你對皇宮誤解太大了。」
「就是小時候看的戲曲嘛,壞人超多,這戲牌是大臣壞,另一個戲牌又是宮妃壞,再來的戲牌則是宮女使壞,導致臣妾剛入宮時很不安,幸好遇上兩個不錯的小伙伴,年紀差不多,也玩得來。」
「你倒是對那兩個丫頭掛念得很。」
康明杓連忙補救,「臣妾只不過是突然想起,現在有孕,模著肚子就想起皇上,臣妾想皇上更多。」
賀齊宣听了十分受用,「不知道這孩子是男是女……」
「皇上喜歡皇子還是公主?」
「都是朕的孩子,朕一般疼愛。」
這康明杓倒是相信,大年夜時賀瑜落水,賀齊宣天天去看孩子,堂堂一個天子能做到一碗水端平,還真不容易。
「希望這孩子跟幾個哥哥姊姊都能玩得好,太子讀書那樣好,能像太子就好了,不然像賀珠那樣,軟綿綿的,也很可愛。」
兩人又繼續說話,都是一些小事情,但也不會覺得無聊,風啊,花啊,都能拿來說。
康明杓發現,宮內人對皇帝的誤解太大了,他並不冷酷無情,他其實只是個普通人。
「皇上,婕妤,天色有點暗,怕是要下雨了,還是先回宮吧。」
賀齊宣抬頭看天,烏了一片,點點頭,「那走吧。」
可惜,這雨說下就下,所幸宮人們準備萬全,連忙拿出兩把油紙傘想替皇帝跟婕妤撐。
「傘傍朕。」
爆女連忙把傘柄恭敬遞過去。
雨很大,紅色油紙傘下是另一個世界。
康明杓突然有點心動,那樣尊貴的一個人,下雨了會給自己打傘,還想著她懷孕,始終沒有走很快。
不過傘,就是散……好像不太吉利。
可是她不信這個,他應該也不會信,命硬的人者有自己對待命運的方法。
落雨傾盆,她卻覺得有點高興,在高興什麼也講不出來,就是挺高興的。
兩人終于走出花園,上了天子步輦。
康明杓心想,雨這麼大,那些轎夫都濕透了,自己居然沒濕,哈……哎?
怎麼可能都不濕?那支油傘可是兩個人撐著啊。
她心思一動,假裝跟賀齊宣說話轉過頭去,「皇上,您說等孩子生出來,要幾歲開始啟蒙才好呢?」
「他的哥哥姊姊都是四歲,他就也四歲吧。」
「四歲,那麼小……」
「不小了,朕以前當太子時,太子少傅說能拿筷子就能拿筆,沒道理會吃飯卻不會寫字。」
「太子少傅真嚴格。」康明杓笑說︰「不過也多虧這麼嚴格,不然皇上今時今日要怎麼承擔重責大任。」
康明杓一邊說,其實心里怦怦跳。
天,賀齊宣半個身子都濕透了。
他們不是兩個人一起撐傘,是他在給她撐傘。
他他他……給自己撐傘……她是豬頭,一把傘,兩個人,怎麼可能不淋濕……
心里感覺十分異樣,她當然知道他重視自己,可是沒想到他會寧可自己淋雨,也不想讓她淋濕一分。
她模模胸口,不知道滿腔情緒該怎麼說,只感覺到心跳,怦怦,怦怦,怦怦……
賀齊宣皺眉,「怎麼,胸口不舒服?」
「也不是。」
「朕看你捂著胸。」
「沒事,臣妾沒事。」
賀齊宣卻是不信,一把握住她的手——征戰過的人,都知道要怎麼听心脈。
康明杓的心跳怎麼這樣快?他們剛剛又沒做什麼,居然跳成這樣,這不是正常人應該有。
他于是揚聲道︰「來人,去傳太醫到星闌宮。」
「不,不用。」
「胡說,心脈不整,還是讓張院判來給你看看。」
康明杓想說自己沒事,但又覺得好像真有點事,心中現在又柔軟,又舒服,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第七章 八月產子多凶險(1)
「婕妤脈象很好,無恙。」張院判把脈後這樣說。
「朕號的時候,心跳得挺快。」
「不然微臣開兩帖護心補食,婕妤先吃吃看?」
賀齊宣道︰「就這樣吧。」
康明杓躺在薄被中,一句話都不敢說——怎麼講啊,總不能說知道皇上替自己淋雨,很開心吧。
賀齊宣大手模上她的額頭,「怎麼臉也紅了,張枝林,你再過來看看。」
張院判在寫食譜了,听得皇上開口,自然馬上到床邊,一看康明杓臉頰微紅,甚是奇怪,脈象明明很好哪,「敢問皇上,婕妤額頭可有發熱?」
「倒是沒有。」
「婕妤有孕,加上天氣變化劇烈,微臣先停人參茶,改用燕窩補身,較為溫和……」
賀齊宣不耐,「總之,你把婕妤的身子給朕顧好就是。」
張院判嚇得跪下,「是,微臣一定盡力。」
「婕妤順利產子,朕給的賞賜也不會少。」
「微臣不敢,伺候婕妤是微臣的福分。」
康明杓看張院判都一頭花白了,還因為自己的事情跪在地上,于心不忍,「皇上,臣妾真挺好的,休息休息就好了。」
張院判連忙說︰「萬萬不可,婕妤現在懷有龍胎,可得萬事謹慎。」
賀齊宣的臉色看起來總算好些,「起來說話。」
「謝皇上。」
結果就是康明杓明明沒事,還是在被子中躺著不能下床。
皇宮的錦被舒服得很,又輕又軟,宮女還早晚薰香,淡淡的竹子香氣,十分舒服,她躺著躺著就困了,沒多久就睡著。
夢中回到在洗衣房的時候,正在熨燙衣服,春桃在一邊說笑,不知道怎麼的,招弟也在,三個人嘻嘻哈哈,羅姑姑進來讓她們手腳快些。
然後她送了衣服去東宮,一樣遇到皇上,一樣撲進花叢,只是當她看著皇上離開,皇上卻沒回頭看她。
夢里,康明杓提著撿回來的太子衣服回頭往洗衣房走,內心卻是感傷的。
皇上沒回頭看她……
他不想認識她了……
皇後跟淑妃那麼能生,他不好又不缺孩子,根本沒有認識她的必要。
可是她想啊……她想跟一個人雨中散步,想要那個人會把雨傘傾斜護住她。
他什麼也不說,可是這動作勝過千言萬語。
回到洗衣房了,羅姑姑說她動作慢,但也只念了幾句,回到睡覺的通鋪,春桃不在,招弟也不在,有一個同寢的洗衣粗使叫做雲香,但她們不太熟,雲香說,春桃跟招弟都滿十年回家啦,在新人來之前,這房就剩下我們了。
康明杓幾乎要哭了,皇上不認得她了,春桃跟招弟也走了。
她茫然得很,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實在太無助了,她很討厭哭,但忍不住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