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傅子杉笑得更開心了,因為他突然發現,原來他對家有這麼多的想望。
他微微推開她,勾起她的下巴,認真說道︰「我還有事要處理,必須回京一趟,我會讓霍平盡快趕回來,你好好待在這兒,最慢十天之內我就會回來。」
「好。」
她的溫順讓他的笑容無限擴大,沒有了在父皇跟前的拘謹與偽裝,只有很多很多的誠摯與真心。
暗子杉揉揉她的發絲,溫柔的道︰「你乖乖的,以後爺會待你很好。」
凌馥雙反問道︰「爺要怎麼待我好?」
「我會讓你做喜歡的事,成就你的夢想,你想賺銀子,爺給你找門路;你喜歡辦案,爺讓你當女神捕;你喜歡霍爺爺,爺就買下霍家旁邊的地,為你蓋一間新宅子。我要你開心、無憂無慮。」
成就女人的想望?不愛說話的他,怎麼能說出這麼甜的話?雖然她無法忍受和其它女人分享他,但還是無法克制自己不受感動,她有些激動的環住他的腰,輕聲道︰「我會在這里等爺回來。」當然,這仍舊是謊言。
不明所以的心煩,不明所以的恐慌,凌馥雙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坐立難安。
是因為後悔對傅子杉說謊嗎?是因為舍不得離開?是因為即使他說要娶她當小妾,她也無法對他發脾氣?
如果不要說謊,如果說服娘留下,然後呢?
繼續依附在傅子杉的羽翼下,像只貪婪的水蛭,盡情吸收他身上的溫暖,享受他提供的幸福感,明知道自己享受的溫暖幸福是屬于別的女人的,卻要蒙起眼楮,躲在朋友兩個字後面,假裝自己很無辜?
黑無常說他要大婚了,是他心儀的漾漾。
等待一個心有所愛的男子?她的目標太明顯也太骯髒,她也不允許自己做這種事。
打開大門,凌馥雙悄悄走出去,還沒太晚,戌時未過,她熟門熟路地繞到山藥田邊,看著尚未挖開的綠色隧道,月光下,心形的葉子迎風招搖,這是她的成就驕傲。
一年下來,她證明了只要夠努力,擁有二十一世紀腦袋的自己,可以在這里生根發芽、成長茁壯。
她不是程馥雙,不是非要依靠程家或是仰賴某個男人才能生存。她不需要忍讓、不需要將就,她有權利做自己。
下意識地,她往山林里走去,濃密的大樹遮擋了月光,林子里很暗,還有點冷,她知道不應該在這個時候獨自前來,可是她就是想這麼做。
她想再看看那處溫泉,想再次提醒自己,他曾經為了某個女人,親手搭起高高的圍籬,維護自己的愛情;她想試著提醒自己,他愛漾漾,卻只是喜歡凌馥雙。
在他失蹤的大半年里,她去過溫泉無數次,閉著眼楮都能找到那道籬笆,目的和今夜一樣,都是勸自己死心。
可是用說的簡單,真的要做卻好難,她每來一次,都以為自己下了足夠的決心,沒想到掐死一株愛苗,比想象中困難數十倍。
黑暗的山路難行,但凌馥雙終究到了,她推開竹門,溫泉水面映著圓圓的大月亮,她褪去鞋子,把雙腳泡在溫泉里,暖暖的泉水瞬間暖了她的心。
真舒服……只是這份舒服是剽竊來的,不屬于自己,就像她試圖剽竊爺的心,剽竊他的安全感,剽竊他寬厚的擁抱……
她好討厭小三,在現代看電視劇時就會一面看一面罵;辦案時,遇到正宮殺小三,她會同情凶手,若是小三殺正宮,她就會髒話狂飆。
可是看看現在的她,不就正在當那個自己最討厭的人嗎?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凌馥雙的雙手在身前交握,她閉上眼楮,在心里與自己對話。
無論是程家或蘇紅櫻,只要她遠離京城、隱姓埋名,就不會被找到,她不必這麼害怕,也沒有人規定非要在大城鎮才能求生存,沒有賈老板,她還是可以找到其它老板,她有聰明的腦袋和不凡的手藝,不必擔心會餓死。
確實,離開爺爺讓人很心酸,失去霍大哥會缺乏安全感,可是……沒有那麼嚴重的,她可以帶著娘他們過好日子,只要再勇敢一點點,她就可以辦到。
沒錯,勇敢,這不是她一直在鼓吹娘的嗎?
就這樣,凌馥雙不斷說服自己,鼓勵自己,身為穿越女,窩囊是要不得的事情!
再睜開眼楮的同時,她笑了。
她可以的,可以辦到所有別人做不到的事!
深吸口氣,她下定決心了,她要離開,她不想介入別人的愛情,況且人生除了愛情,還有太多精彩有趣的東西值得追尋,
天底下沒有永恆,山無稜、天地合,才能與君絕,那是上古時代的神話,是煽動讀者情緒的高明筆法。
離開或許她的心會很痛,但若干年後憶起,她相信是甜蜜美好的;但要是留下,在短暫的幸福之後,她將面對手段、心計、掠奪,所有負面情緒會讓她的愛情千瘡百孔,所以長痛不如短痛。
凌馥雙起身、穿鞋,她的心不再搖擺不定,心情似乎也開闊幾分。
她不急著下山,因為這是她最後一次回味他牽著她的手,在深林小徑緩行的幸福滋味。
走出林子,凌馥雙的目光馬上被遠處濃煙滾滾、火浪滔天的景象所吸引,緊接著恐懼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猛地,她快速狂奔,腎上腺素刺激著她的交感神經,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嗓子像被人緊緊掐住,讓她完全喊不出聲。
她家著火了!娘還在里面!張叔、張嬸……所有人都還(在里面啊!怎麼會起火?為什麼會起火?是她的錯嗎?她做了什麼?
終于,凌馥雙跑到屋前,大火把空氣燒得沸騰,她一靠近,就覺得身子快融化了,又像是有千萬根針在扎著一般疼著,她想沖進屋里救人,卻發現火把所有的東西都燒化。
她轉頭四下張望,直覺放聲大喊,「救命、救火、救救我娘……」
不知道喊了幾十聲,她終于听見自己的聲音從喉嚨口跳出來,她一面大喊、一面胡亂抓著盆子,舀起一盆一盆的水,往凶猛的火勢澆去,可是憑她一己之力實在單薄。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大火把她的家吞噬殆盡,她丟下木盆,沖到附近的佃農家,一戶一戶死命拍打著門板,放聲大喊,「救命、救命……」
她使盡全力,嗓子喊啞了,雙手也撞出無數青紫,突然間,她腳步一頓,安靜下來,雙手無力下垂,肩頭也跟著一垮,頭像是失去支撐似的,往一邊微微歪垂。
凌馥雙緩緩轉身,望向家的方向,火漸漸熄了,天空出現魚肚白。
往常這種時候,許多婦人已經起身,開始為一家子準備早膳,可是現在整個村子靜得嚇人,死寂彌漫在微亮的田野間,連半聲狗吠也沒有。
難道……所有人都死了嗎?
她感覺到耳邊風聲呼嘯,那是魑魅魍魎的呼吸聲,還是冤魂的哀號?
恐懼嚙咬著凌馥雙的知覺,她的心被利爪狠狠地撕扯,此時此刻她再也忍不住傷心,哭得不能自己。
第十二章逼不得己走上舊路(1)
一陣悠揚的琴聲從蘇將軍的宅邸傳了出來,輕快的曲調訴說著彈奏者的心情。
守在蘇紅櫻房外的梓兒輕咬下唇,咬住不敢出口的憂心忡忡,三小姐這次做得太過了。
杏兒提著食盒走來,看見梓兒,馬上笑眯了雙眼,迎上前道︰「梓兒姊姊,這是福滿樓的點心,二少爺排了老長的隊才買到的。」
「二少爺一買回來,你就曉得先給三小姐送來,可真夠乖覺的。」梓兒拉起笑臉,掐一把杏兒圓圓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