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不知道是累著了還是怎地,這一晚,大家都早早上了床,只有紙兒翻來覆去,她著實不習慣獨個兒睡一張大床,便抱著被子跑去和筆兒擠。
月亮斜掛,一只慵懶的小貓喵喵的叫了兩聲後,萬籟俱寂。
凌馥雙熄了燭火躺上床,側過臉,望向窗外月亮,微微一笑,在心里對自己說——
我會努力改變一切!
山上空氣好,凌馥雙覺得身心都舒暢了,只可惜她腳下穿的是繡花鞋,若能換上一雙NIKE球鞋,她肯定爬得又快又順。
她和張叔都背了竹蔞子,他們壓根兒不曉得會不會有收獲,只是預備著。
「這里兔子多,下回設個陷阱,逮幾只回去加菜。」張叔走過一段路後這麼說道。
凌馥雙笑著回道︰「我終于明白紙兒為啥這麼崇拜你了,只要跟著你,就不怕肚子餓。」
「紙兒啊,那就是個吃貨,偏偏長不胖,也不知肉都往哪兒擱了。」
「她天生是個有口福的。」不像筆兒,才過幾天好日子,肚子就肥了一圈,成天嚷嚷著要她別再搗弄吃的。
「那兩個丫頭能跟著小姐,是她們前世修來的福氣。」
才不是!她們「前世」就因為跟著原主,才會淒慘飄零,不過這一世不會了,她發誓,絕對要讓她們長命百歲。
「張叔說的不對,才沒有誰跟著誰,咱們都是一家人。」
張叔停下腳步,轉身望向小姐好半晌,輕輕撫著她的發絲,低聲道︰「張叔以前也有個閨女。」
「是嗎?她去哪兒了?」
「被人牙子給拐了。你張嬸身子不好,丟了女兒,想方設法要再給我生個兒子,可胎兒沒保住,卻把身子給弄壞了。幸而夫人求了老爺,把咱們買回來,還給張嬸雇大夫調養身子,否則……」
拉下他帶著老繭的手掌,凌馥雙勾住他的手臂,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個正在撒嬌的女兒似的說︰「我早把張叔當成親爹了,雙兒會好好孝順張叔的。」
「好孩子。」張叔感動的拍拍她的頭,同時暗暗發誓,一定要盡全力幫小姐攢夠銀子,他的小姐絕對不能當人家一輩子奴才。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凌馥雙突然沖著一棵樹干興奮大喊,「張叔,這是木耳,對吧?」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還沒裝盒的木耳,太新奇了。
「是,咱們采一些回去,給張嬸入菜。」
「果然是寶山,說不定還可以找到更多東西。」
「小姐是視而不見,咱們方才經過的地方有不少藥草。」
「真的嗎?有什麼?能賣到好價錢嗎?」
張叔咯咯笑開,小姐真是鑽進錢蔞子里了。「金蓮花、還魂草、天麻、三七……種類多得不得了。今兒個先回去問問你張嬸,鎮上有沒有藥鋪,如果有的話,明兒個再帶藥鋤過來,采幾蔞子在後院里曬干,下次拿去市集賣。」
「能發財嗎?」
「那都是些尋常藥草,大概發不了財,不過既然這座山合適藥草生長,說不定再往里面走,真能尋到寶。」
「那還等什麼!」凌馥雙的雙眼閃閃發亮。
「先摘木耳吧。」說著,張叔動手開始摘起木耳。
一片一片的小耳朵長在樹干上,旺盛且壯觀,如果不是長得這麼肥碩,又且長在一塊兒,她大概認不出是木耳。
想想,比較起繡花、繪畫,野生植物的認識對生存更為有用。
她依樣畫葫蘆,學著張叔的手勢采摘木耳。「張叔怎麼就這麼厲害,什麼都懂,您多教教我吧,這里的草啊樹的我全不認得,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傻傻分不清楚。」
「張叔從小生長在山里,在林子里鑽慣了,才會認得,小姐生活在閨閣,不懂是理所當然的。」
「張叔住在山里啊?」
「張叔的爺爺是獵戶,打會走路起,張叔就跟著爺爺在林間鑽來鑽去,怎麼找水,哪些是好東西,哪些藥草能賣銀子,怎麼設竹籠逮螃蟹,如何設陷阱抓野鹿、兔子,熟得不得了。」
「太棒了,那這里可是讓張叔的寶刀有用武之地啦。」
張叔被她夸得飄飄然,有些得意的又道︰「昨兒個在山下看這片林子的長勢,我便猜著里頭有不少好東西。」
凌馥雙也猜著了,不過她可看不懂什麼長勢,她只是想,傅子衫沒事買這座山,又不允許村人上山,里頭肯定藏有寶藏。
「果然,被張叔的慧眼掃過,好東西全現了形。」
「別捧了,張叔一樂,會飛天的。」
她大笑,接著又問道︰「張叔後來怎麼會離開家鄉?林子獵不到東西了嗎?」
「也不是,後來有大戶人家募長工,爺爺說家里有七、八個男人當獵戶,夠了,就讓我下山學種田,這一種,種出興趣來,不只種米、種麥、種果子,連花花草草也學著種,什麼新鮮東西都想種種看,要不是發生了那個意外,張叔本來攢了一點銀子,打算買塊地,開花圃呢。」
「不怕,以後雙兒給你買地、開花圃。」
「小姐有這份心就夠了。」
想當年妻子心中抑郁,又壞了身子,剛到夫人、小姐身邊時,成日背著人抹淚珠子,幸好小姐一個小小娃兒,見著老婆子就沖著她笑,時不時要她抱,是小姐把妻子的心給救回來的。
「不,有心可不夠,張叔,你得信我,我說到做到。」
「我信,小姐會領著我們過好日子,張叔等著呢。」
采過木耳,張叔領著她一路往山上走,她認得幾種草藥和幾種可以食用的野菜,每一種都采一點,打算回去試試味道。
「小姐,你看!」
凌馥雙順著張叔的手勢抬頭望去,那是棵開了不少粉色花朵的大樹。
「真漂亮。」
「這是野桃子,吃起來有點澀,但用糖腌過之後,味道不比小姐愛吃的紫蘇梅差,再過兩、三個月,咱們帶紙兒和筆兒一起來,采個幾簍回去。」
「好啊,我就愛吃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
「你張嬸腌桃子的手藝可厲害了,咱們村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求著向她拜師呢,這次咱們多腌幾甕,肯定可以吃到來年。」
「真有這麼好吃?甭是張叔老王賣瓜吧。」
「張叔沒騙你,那是真的好吃,要不是街上賣的桃子太甜,不像野生桃子酸味重,做好之後,老覺得少一味兒,早在京里時,你張嬸就琢磨著給小姐做了。」
「若張叔沒夸張,讓張嬸腌好,拿到市集上賣。」
「窮人家的東西,誰會買?還是給小姐嘗嘗味兒,再送送街坊鄰居得了。」
「可不能這麼說,便宜的東西只要包裝得好,就能賣到好價錢。這麼說好了,富貴人家什麼好東西沒吃過,挑挑揀揀的,不就是想嘗個沒嘗過的新鮮滋味兒。」
「小姐怎麼知道富貴人家心里想什麼?」
「講個故事給張叔听。」
「行,小姐的故事都挺有意思的。」
「有個叫做乾隆的皇帝,最喜歡游山玩水,有一回到了鄉下農家,這時乾隆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農家立刻為他備飯。可鄉下農戶哪有什麼好東西可以呈給皇上,好不容易張羅來幾塊豆腐、幾把菠菜,趕緊用大火把豆腐煎透了,再炒上菠菜。
「乾隆拿起筷子,轉眼間就把菜吃得干干淨淨,吃飽後,乾隆問農家︰「這是什麼菜,怎麼這麼好吃?」農家回答︰「這是金瓖白玉板,紅嘴綠鸚哥。」瞧,不過是換個名字,豆腐、菠菜就變得尊貴起來。」
「那是皇上餓壞啦。」
「也是,不過同樣的東西,換個包裝、換個名字,就能吸引人。」這是營銷的概念啊,名牌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