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出身昌平郡王府,為人精明,手腕厲害,嫁入陳家後沒少替自家丈夫出謀劃策,陳家能有今天,她功勞不小,她不僅掌管陳家後宅,連丈夫在朝廷的事也常替他出主意。
季家當年之所以丟失向歐家借的那本祖傳寶鑒,其中的內情她與丈夫可說是比誰都清楚。
听見她們提起歐家與季長歡之事,歐水湄驚愕得停下腳步。
兩人背對著歐水湄一行人所在的方向,幾名僕婦也忙著服侍兩人,再加上有綠籬遮擋著,完全沒留意到附近有人。
楊氏的妹妹搖頭道︰「書是在季府時遺失的,實在怪不得歐家會誤以為是季家有心想昧下此書不還,可是季長歡為著這事便與姊夫勾結對付歐家,他這是連他妹妹的死活都不顧了嗎?」歐家一旦出事,他妹妹怕是也會受到牽連。
楊氏端起涼茶淺抿一口,輕蔑的道︰「他本就是個心狠手辣之人,犧牲一個妹妹算得了什麼。」
「可我听說他同妹妹感情深厚,還听說他同妻子似乎也頗恩愛。」
「那些傳聞八成都是假的,他若真同他妻子恩愛,也不會這麼狠,同咱們合謀栽贓嫁禍歐家了。」
歐水湄再也無法冷靜,她疾步繞到小園子的入口,來到兩人面前,怒色喝問︰「你們說的是真的嗎?!若是膽敢在這里胡說八道,我可饒不了你們!」
楊氏與妹妹乍見她俱是吃了一驚,兩人雖與歐水湄不相熟,但也打過幾次照面,因此一眼就認出她來。
楊氏不知適才自己所說的話被她听去多少,心下有些愕然,但下一瞬思及這會兒歐家已是大難臨頭,自身難保,縱使被她得知了這事也難以挽回,何況話是人說的,自己只要咬著不松口,她也奈何不了她,于是佯笑道︰「喲,是季夫人哪,我在這兒和舍妹正在閑聊些家務事,不知季夫人指的是哪樁?」
「你方才說我相公勾結你丈夫想謀害歐家,究竟是不是真的?」歐水湄急切的質問。
「季夫人,這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這種話我可從沒說過,季夫人莫不足因為天氣熱,听錯了。」楊氏說完,朝妹妹使了個眼神。
她立即心領神會的接腔,「是啊,這種事我們怎麼敢亂說,這日頭曬得人頭昏眼花,怕是季夫人听錯了。」
「我怎麼可能听錯!」歐水湄回頭詢問跟著過來的杜嬤嬤和芳容,「你們剛才是不是也听見了?」
杜嬤嬤一臉凝重,方才她們的話她也听到了,但她們現下咬死不認,她一個下人也不能拿她們如何。
芳容則是暗自著急,她終于明白大人必是暗中在進行什麼事,才會特地叮囑她別讓夫人出門,為免節外生枝,她急著想將夫人勸回府去,連忙上前道︰「夫人,這天氣委實太熱,說不得真是咱們听錯了,時辰不早,咱們先回去吧。」她邊說著邊拽著夫人往外走。
歐水湄回頭朝楊氏瞪去。
楊氏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季夫人,慢走不送。」她認為這歐家必是完了,歐水湄在她眼里不過就是個喪家之犬,不足為慮。
歐水湄更加驚疑不定,她不相信季長歡會勾結陳國舅對付歐家,可剛剛她明明親耳听見楊氏所言,要想得知真相究竟如何,只能回去找季長歡問個清楚,但在此之前,她得先趕回歐家一趟。
她命馬車先到敬王府,還沒抵達,遠遠就瞧見敬王府上方濃煙滾滾、烈焰沖天。
不等馬車完全停下來歐水湄便驚駭的跳下馬車,朝敬王府大門奔去。
來到門前,她抓住了一名侍衛,焦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王府怎麼會燒起來?」
「這會兒王府里亂成一團,小人也不知里頭的情況。」他一直守在大門前,哪里知道里面的火是怎麼燒起來的,身為門衛,他也不好擅離職守到里頭去打听。
「那我父王母妃,還有大哥和大嫂他們呢?」歐水湄焦急的再問。
歐清暉早已封侯,有了自個兒的府邸,夫婦倆並不住在王府。
「世子和世子妃先前外出了,至于王爺和王妃……小人就不知了。」他是過午之後才來換班的,這段時間只見到世子夫婦出去。
問不出什麼,歐水湄索性甩開門衛,快步奔進王府。
杜嬤嬤和芳容隨後下了馬車,追過來時已不見主子人影。
芳容心中擔憂,趕緊遣了個丫鬟去宮里通知大人。
歐水湄先趕到父母所住的院落,只見整座院子陷入一片通紅火海,火勢凶猛,幾名下人無法再靠近救火,只能站得遠遠的。
她四處尋找,都沒見著父王、母妃,匆匆抓住一個下人問道︰「我父王和母妃呢?他們在哪里?」
「小人也不知,不過先前好像听人說起王妃似是在午睡,也不知有沒有逃出來。」他是不久前被叫來幫忙打水救火的,並不明了此刻的情況。
孟總管不久前見這里的火勢已大得撲滅不了,只好先帶著人趕去世子住的院落救火,那里也燒起來了。
歐水湄頓時想起母妃平日是有午睡的習慣,要是這火燒起來時母妃睡著了……
她迅速找了一圈,平常在母親身邊服侍的下人這時竟一個都沒瞧見,她心里越發焦急,擔憂她們全都陷在里頭出不來,決定要親自進去找人。
她從一名下人手里搶來一桶水,淋濕自個兒的身子,快速往院子里頭跑去。
下人們見狀不禁驚叫道︰「郡主,快回來,危險!」
有幾人想上前拽回她,但她速度太快,他們沒能拉住她。
下人們著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火勢太猛烈,他們壓根不敢進去,就在眾人急得團團轉之時,院子里被燒毀的梁木整個崩塌下來,擋住入口。
當季長歡接獲消息趕來王府時,整個院落的房舍差不多都被燒光了,再听下人說歐水湄不顧眾人的阻攔跑進去便沒再出來,望著眼前燒得屋毀梁塌的殘院,他震愕得說不出話來。
須臾後,他驚怒的責問道︰「你們為何眼睜睜看著她進去不攔下她?!」
那些下人駭然,紛紛跪下。
「郡主當時跑得太快,咱們攔不住她啊!」
他們雖是下人,但他們也怕死啊,火勢那麼大,進去分明就是送死,他們哪里敢追進去。
這時,歐水湄一直找不到的敬王夫婦卻是從外頭剛返回府邸。
原本敬王妃是在午睡沒錯,後來敬王要去一個老友那兒品茶,老友的妻子與敬王妃是手帕交,敬王便帶著王妃一塊兒出門。
老友的住處從後門走較近,兩人便乘了馬車由後門離開,前頭的門衛才不知曉。
不久前,孟總管派人前去稟告,敬王得知王府走水一事,這才匆匆帶著妻子趕回來,不想竟得知女兒為了找他們闖進火場,陷在里頭沒再出來,震怒之下將那些沒能及時攔住女兒的下人們全都關押起來。
季長歡不相信歐水湄會就這麼命喪火海,在仍燒著殘火的廢墟中尋找妻子的下落。
他找了三、四個時辰,即使兩手被燙得全是傷,仍執意找遍每一個角落。
敬王夫婦也召來下人一塊找,但看這院落燒成這般,他們不敢再抱持任何希望,他們見季長歡失魂落魄,不死心的一遍一遍搜尋著已找過的角落,心中雖感到不忍,卻也沒有心情安慰他。
思及女兒恐已被燒死,敬王妃抹著淚,對季長歡又惱又恨。
她先前已從杜嬤嬤那兒得知原由,後來雖經季長歡解釋,明白他只是拿敬王府當幌子,誘使陳國舅中計,並非真要對付歐家,可都是他擅自做了這些卻又不告訴女兒,才會給女兒招來這場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