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寄來明年的信 第9頁

好歹姊姊被爸爸寵過,為什麼她連一面都不能見爸爸?為什麼「爸爸」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平價品,對她而言,卻是奢侈品?

「是你的錯,是你不好、你不乖、不听話,爸爸才會拋棄我們!」寧寧賭氣的說。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你認為爸的離開,是我的過錯,所以你用放棄自己來懲罰我?」這是什麼跟什麼?這種邏輯也只有寧寧那顆不念書的蠢腦袋才兜得起來。特特滿臉滿眼的無奈。

「我能夠懲罰你嗎?我懲罰到你了嗎?哈、哈、哈,我怎麼這麼厲害啊!」寧寧夸張地抬高雙臂、轉三圈,但重心不穩,歪歪斜斜地靠在阿丹身上。

「是啊真厲害,十九歲不念書跑去喝酒,真優秀!」特特語帶嘲諷。

「你二十歲都可以墮胎了,我十九歲喝酒算什麼?」寧寧挑釁地抬下巴、挺胸膛,口氣里的諷刺是特特的兩百倍。

話說出的瞬間,空氣凍結似地,兩姊妹瞪眼,互相看著彼此。

特特不是生氣,而是寒心,寒冷的刺痛感從毛細孔狠狠地往骨頭里鑽,她們還是姊妹嗎?她竟可以這樣揭自己的瘡疤,毫不手軟?定楮望向寧寧,眼底凝滿哀慟,控制不住滿月復酸水翻涌。

寧寧也不是生氣,而是後悔,她後悔自己在姊姊未癒的傷口上狠踩,一定是酒精作祟,讓她腦袋不清楚。

寧寧想說對不起的,特特卻痛心地揚起手,重重地往下揮。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寧寧的臉上烙上鮮紅指印,疼痛讓寧寧失去理智,沖著特特大喊。「惱羞成怒嗎?何必?輝煌的歷史不是?」

猛地轉身,特特不允許淚水被人看見。她快步沖進房間,踫地一聲關上門。

阿丹听見落鎖的聲音,長長嘆一口氣,轉頭看著滿臉懊悔的寧寧。

特特姊的房門從不上鎖,因為她說︰「任何時候,寧寧有需要,都可以打開姊姊的房門。」寧寧怕黑、怕打雷、怕魔鬼、怕蟑螂、怕作惡夢……她怕很多很多東西,只要姊姊的房門沒鎖,她就覺得有依靠。

特特姊很疼寧寧,或許嚴格一點、期望高一點,但她把所有的好都給了寧寧。

阿丹給寧寧一個栗爆。「你每次都這樣,脾氣一來就不管不顧。」他拉著寧寧走進廚房,嘩啦一聲打開抽屜,找出一把水果刀遞到她手上,說︰「說那種話,你干脆拿把刀子把特特姊砍死還痛快些。」

寧寧用力握緊拳頭,不接刀子。「我生氣嘛!」

「生氣就可以傷人哦,特特姊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了。」

阿丹瞪她兩眼,收好刀子,大力扯下三、四張廚房紙巾,折疊後放到水龍頭下浸濕,再把濕答答的紙巾往她臉上一貼。

「你干麼啦!」她甩開餐巾紙,回瞪他。她現在很火大,誰都不要惹她!

「醒醒酒,去跟特特姊道歉啦。」

「我不要。」

「不要?你說的哦!」阿丹抬高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用力喘兩口氣才說︰「我說不要現在啦!」恨恨跺腳,她也轉身跑回房間。

阿丹搖搖頭,走到特特房前,抬起手臂想敲門,考慮半晌後還是嘆口氣,轉身回家。

而寧寧還是了解特特的,這個時候,確實不該打擾。

每年的六月六日,寧寧不喜歡、特特也不喜歡,因為六年前的這一天,她送走蔣默安,送走她的愛情。

然後她還扳著手指算日子,耐心等待約定好的團聚,沒想到團聚沒等到,卻進了醫院拿掉她的「等等」。

縮在床角,楊特抱緊枕頭,壓抑的心壓抑不住淚水往下流的沖動。

彷佛她又躺上產台,那種剝離的疼痛感再度肆虐。

她尖叫著,但氧氣罩吸走她的聲音,她掙扎著,但手腳被縛、心被綁,她好後悔……後悔躺在產台,後悔不要「等等」……她哭得連護理師都覺得可憐,迷迷糊糊間,她听見護理師的輕聲安慰。

她不想要安慰啊,她想要她的等等,想看他長大,失去等等,讓她痛徹心扉。

痛……痛心、痛身、痛了她的人生……

「你覺得,我必須拒絕幾次,你才能明白我的意思?」蔣默安不客氣地低頭看她。

她不矮,但站在他身邊,她覺得自己像小矮人。

她喜歡當白雪公主,更甚于當小矮人,可惜現實生活中,她只有當小矮人的分,成天忙忙碌碌地團團轉,至于為什麼而轉?不是太理解。

可她現在是理解的,理解自己為什麼要圍著蔣默安團團轉,因為,她想要他。

因為和阿疆打賭,她可以追上很了不起的男生;因為她要找一個最棒、最難追的男生,來證明自己不是弱雞;因為她需要這樣的自信,來將被自己敵視很久的自卑心驅逐出境。

他是她選中的男生,因為听說他很難追,听說企圖靠近他的女生都會鎩羽而歸,听說他很冰冷,在他身邊可以享受到北極風情。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原本只是一個「挑戰」、一個「目標」,特特卻在第一眼看見他的那刻,就喜歡上他了。

理由?不清楚!會不會是俗稱的一見鐘情?或者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前世今生、緣分注定?又或是說……他們的費洛蒙是同一款一同型,遇見了,便水乳交融難分難舍?

她喜歡他對未來毫不遮掩的野心,她喜歡他始終充滿斗志與活力,她喜歡他對勝利的執著,喜歡他的完美、沉穩、冷靜、銳利……在她眼中,蔣默安完美得近乎天神。

她想,她喜歡蔣默安的原因肯定和多數女生一樣,不同的是,她的行動力比多數女生來得強。

她送他花,從媽媽店里拿來的,一天一小束、不管他要不要。

她並不喜歡花藝,從沒想過女承母志,因此即使天天接觸,也刻意不去學習。

但為了蔣默安,她開始勤記花語,開始學著紮花、插花。

媽媽好奇問她,「你不是不喜歡這個?」

她笑眼眯眯、理直氣壯地回答︰「我想要布置自己的婚禮現場。」

她談戀愛,談得很高調,即使那時候蔣默安還沒有喜歡上她。

但她把花插在他的背包上,滿臉偽裝的自信,回答蔣默安,「我會把你的拒絕當成挑戰,再接再厲。」

他用大拇指比比背包上的花,問︰「這是你再接再厲的方法?這麼無聊?」

「不是,這是佔地盤的方法,和狗狗撒尿圈勢力範圍的意思一樣。」突地,她靠得他很近,低聲說︰「包裝紙上有印著我的名字,你把校園逛一圈,大家就會曉得蔣默安名樹有主!」

他冷冷看著她白白的皮膚、調皮的笑臉,重復N遍的說︰「我不交女朋友、不談戀愛。」

「為什麼?」難道他真像傳聞中說的是個Gay?

如果是不可逆的生理因素……特特皺起好看的眉毛,考慮著要不要提早打退堂鼓?

可是臉上越掙扎、心底越掙扎,不甘願的感覺就像被火煮開的黑糖,越是滾沸著。

看過小白兔鬧矛盾嗎?蔣默安沒看過,但她的表情給了他這種感覺,他想笑,卻硬ㄍㄧㄥ住。為什麼?他也找不到確切答案,只是想著,她越為難、他越痛快。

他認為自己有種變態的狂熱,喜歡控制別人、主導別人,喜歡別人在自己設下的困局里矛盾掙扎,這點他和父親、母親真像,看來遺傳因子無法被違逆。

這時候的蔣默安還沒發現差別在哪里,敏感的特特發現了。

她不是第一個被拒絕的女生,卻是第一個他願意用很多句話來拒絕的女生,通常他對待主動告白的女生,只用一張冷臉、一個冷眼,或者一聲冷哼,就把對方解決了,但是面對她,他樂于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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