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恨透她了,她說︰「如果不是你堅持我去考什麼鬼指考,如果我陪媽媽去上海,媽媽就不會死。」
爸爸拋棄她們,寧寧怪在她頭上,現在連媽媽的死,也算在她的帳上,她多冤啊!
「我可以跟你一起經營,像過去那樣合作無間。」
「不了,我還是想開咖啡店,謝謝你,以後花店和那些老顧客就麻煩你,小季,過去幾年、謝謝你,今天的事也謝謝你。」
「謝什麼?蔓姨照顧了我那麼多年,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
「你先回飯店,我想一個人走走。」
「你走吧,我在後面不吵你。」退後五步,是他一貫的體貼。
特特沒有堅持,繼續往前走,只是腳步變得更加沉重。
她始終覺得不對,始終覺得母親的死因太詭異,怎麼會……就這麼死了?也許不該拒絕和楊慕生見面,至少她得弄凊楚,媽媽的出現會妨礙了誰?
拿起手機,點開通訊簿,她決定打電話給章育襄,她要見楊慕生一面。
此時奇怪的第六感出現,她覺得不安,迅速轉身,卻發現有個黑衣人高舉棍棒站在小季身後,她揚聲大叫想給小季示警,可是……來不及了,隨著棍棒落下,小季的身子癱軟在地。
凶手與特特對上眼,她瞬間明白,自己才是對方的目標。
飛快轉身,她拋下小季,拼命往前跑。
她幾乎能夠听見身後的腳步聲,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眼角瞄見左方五十公尺處有一間超商,她想也不想,直接沖進超商里。
她躲到最邊角的貨物架旁,拿起手機,點出寧寧的LINE,飛快地打下幾行字——
媽的死音不單唇,懷遺謀沙小季背打氳,有任跟宗我鄭件存款不在毛怪肚子里仙回外婆加,我去找你
她打得很快,錯字很多,但沒有時間改,因為黑衣人已經進了超商,已經看見她,他大步向她走近,逃不掉了嗎?
她轉身跑掉,在轉到另一個貨物架時,迅速把手機往一堆洋芋片里塞,再跑兩步,發現另一名黑衣男子站在前面,轉身,她已被包抄……
兩人獰笑走上前,低聲道︰「乖一點。」
下一秒,有把槍頂在她的腰際……
一陣怪異的氣味漫上她的口鼻,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整個人變得昏昏沉沉、雲里霧里,走路時輕飄飄的,像踩在棉花上。
身體隨著男人的牽引,一步步向前走,在坐進轎車時,後腦一個重重的敲擊,她墜入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她听見一個男人的聲音,有兩分稚氣,有點像正在變聲期的小男生。「沒有被人看見吧?」
「放心,我們做得很隱密。」
「很好,把人解決之後,我會把後匯到你們的帳戶里。」
「多謝。」
迷迷糊糊間,特特睜開眼楮,她被放倒在冰涼的地板上,視線望去,看見一雙男人的腳,不大,皮膚很白,腳踝處有塊褐色、十元大小的斑點,大概有些緊張,他一面說話一面抖著腳。
「听說台灣那里還有一個,你們可以順便解決嗎?」
「男的女的?多大年紀?她的資料?」
「女生,十九歲,叫楊寧。戴隻,資料到手了嗎?」
「再給我兩天,我會弄到手。」是女人的聲音。
「到時再把資料給我,不過……跨海作業的費用要高一點。」
「多少,你們盡避開。」
「兩百萬。」
「成交,我還是老話,不要留尾巴,事成之後,就不要聯絡了。」
「道上的規矩,我們懂。」
頭很痛,特特緩緩閉上眼楮,不久,听見有人朝自己靠近。
她無法形容那種疼痛,像是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刺進她的月復部。
特特猛然張眼,她看見綁走自己的男人正把刀子往前推。
一個激靈,她猛地轉身,在地上接連滾幾圈,剛入肉的刀子歪了角度,橫過她的腰際。特特開始放聲大叫,她的尖叫聲讓男人心慌,他沒想到特特會突然醒來,更沒想到,以為是沒有人的林子,卻听見有人在對話——
「你們听見了嗎?」
「听見了,在那邊!」
緊接著,是雜沓的腳步聲。
那男人舉刀,還想再往她身上砍,沒想到腳步聲來得迅疾,有人揚聲——
「看,那邊有人!」
男人氣急敗壞,狠踹她一腳,大步跑開。
溫熱的血從月復部冒出來,她不敢停止尖叫,直到搖搖晃晃的人臉在眼前出現,她的聲音轉為微弱,低喊,「救我……」
她不能死,寧寧還小,她必須活著、必須回去……
疼痛再度侵襲她的知覺神經,這次……真的死了吧?
特特虛弱地張開眼楮,當視線接觸到媽媽焦慮的臉龐時,淚水潸然。
呼……太好了,只是作惡夢,媽媽逃過一劫,而自己沒有被綁被殺,那寧寧呢……她伸手,寧寧快步朝她走來。
「怎麼了?姊姊,很痛嗎?我去叫醫生……」
沒事,大家通通沒事……謝謝天、謝謝地,她有滿肚子說不出口的感激。
「沒事。」特特搖頭,轉頭看阿疆。
阿疆冷著臉,滿心罪惡感。
是自己信誓旦旦說,把她們帶來,就會平平安安把她們帶回去,明知道那個信件檔案里,阿姨就是在昨天出的車禍,他怎麼可以疏忽大意?沒事干麼去公司啊,少賺一點會死嗎?他不去,公司會倒嗎?
他恨死自己!如果阿姨真的像日記里寫的死于車禍,他敢發誓,這輩子特特都不會理他了。
他搶上前,把她冰涼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中。「對不起,是我的疏忽,我錯了。」
特特搖頭,她不要听這個,她要听的是……
阿疆明白她的意思,低聲說︰「放心,我照你沙盤推演的做了,肇事者已經被抓到,章律師正在警局交涉,再過不久,你們母女三人死于車禍的消息,就會傳出去。」
想起特特非要沙盤推演這個荒謬到近乎可笑的劇情時,他一臉不屑,嘲笑她太把那些信當成一回事。
沒想到,居然真的用上了,所以他也該試著相信,相信這種無法用邏輯推論的事情?
緩緩吐氣,特特點點頭,緩慢說道︰「阿疆,告訴章律師,我想見蔣默安。」
阿疆猛地張開雙眼,這不在他們的沙盤推演里!
她說過,沒有舊情復燃這回事,為什麼突然想見蔣默安?
因為受傷,所以心軟?因為這個時候,她需要一個依靠,而他的疏忽,讓她覺得蔣默安比自己更可靠?
「不行!」他大聲說。
這一喊,讓李蔓君和寧寧嚇一大跳,她們都曉得蔣默安這個名字,可……他怎麼會在這里?難道特特一直有和他聯系?
母女滿頭霧水,盯著特特和阿疆瞧。
特特沒有太多力氣說話,疼痛抽走她的力量,如果可以,她寧願立刻昏死過去,直接把事情交給阿疆處理,但不行,她不知道自己的夢有沒有意義,可那個夢太逼真了。
「求你。」
「不要求我,我絕對不會同意!蔣默安帶給你的傷害你都忘記了嗎?你不介意被他一傷再傷?難不成,你還對他抱持著期待?楊特特,你不一定有蔓姨的好運氣。」
阿疆氣到口不擇言,沒想到蔓姨正站在自己身邊。
特特好累,可她非要見蔣默安一面,她知道現在不是攤牌的時機點,她也沒有足夠的力氣說服阿疆,因此她直接了當的說︰「阿疆,你知道我有多固執,就算不是蔣默安,也不會是你,我們要當一輩子的兄弟。」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卻也讓她氣喘吁吁。
看她都已經這樣子了,還非要把事情挑明說,阿疆氣到快腦充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