謗本就沒有半月,沒有藏在彼端的幸福,宮里只有權謀算計,光是要活下去,就費盡思量,尋月有何用?
可是,他卻在一無所有後,在這個時空,看到如此完整的圓月,多麼諷刺。
「你會想金媽媽嗎?」她低聲問著。
金若望的父母離婚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後來因金爸爸又再婚,他才會服完兵役就離開家,勇闖演藝圈。
而他心里其實也帶著傷的是嗎,否則怎會提起往事?
皇甫桂笑了笑。「你相信月的另一端藏著幸福嗎?」金若望的母親與他何干,可就算他說了過往,她信嗎?
「嗯,不知道。」太抽象了,她活在現實里,感受不到。
「可不是嗎?被遮掩的月,不是殘缺,殘缺的一直是命運。」他有感而發地道。
「我倒覺得月亮一直在那里,從不殘缺,命運是掌握在手里,也不殘缺,殘缺的是……人心。」他怔怔地望著她,就見水潤的光芒撒落在她身上,讓她看起來閃閃發亮。
「金若望,人的心如果殘缺了,就再也無法往前,只會停在原地怨天尤人,可那是沒用的,哭得再大聲,老天也不會憐憫,得要靠自己站起來,繼續往前走,想辦法把殘缺的心補足,人生才會圓滿。」她是這麼告訴自己勉勵自己,再苦再難都得走,也許前途茫茫,也許她走不到終點,但是不走,她就永遠到不了。
她的話語包裹住他的心,皇甫桂微眯起眼,不禁自問︰是錯覺嗎?為何總覺得她散發點點光芒,就連唇角那抹笑意都恁地吸引人。
想起年少時怎麼也尋不著的那個半月,那般渴望祈求的彼端幸福……彼端,難道指的是這個時空?
「我知道你人很好,馬跑過來的時候,你救了我……對不起,我還沒跟你說謝謝。」她話鋒一轉,笑得有點靦眺。
皇甫桂抽回心思。「我哪里好,有人說我自私。」也許,他真的是自私。
活在斗爭的宮殿里,日日夜夜過得戰戰兢兢,讓他沒有心思在乎旁人的感受,就算來到這里,他還是想回去大晉,壓根不管纏著她,是否會打擾她的生活。
但,她說得對,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
事已至此,他還執著什麼?既然走不了,那就在這里生活下去,如果一個小婢都可以心胸豁達至此,他又怎能輸她?
「哪是啊?我說的自私是指人性難免帶著自私,就好比我有好吃好穿的都只想給我弟,旁人我就不管了,可是只要無關錢財,我就可以不計較地與大伙打成一片……自私是有分等級和範圍的。」
「那樣不叫自私。」他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他認知的自私,是為了一己之私而殘害手足,滿心只有自己,不管他人死活。
「可是……」她咂著嘴。「那不重要啦,反正我是想跟你說,我覺得你有無限可能,不要放過任何到手的機會,因為機會不會一直出現在你面前,你要學會珍惜。」
「珍惜你嗎?」他月兌口道。
她楞了下,沒預料他會扯到她身上。「不用珍惜我沒關系,珍惜你喜歡的人就好。」拜托,傅哥就在後頭,不要說那種會導致情侶吵架的曖昧話語好不好。
「我沒有喜歡的人。」他沒那心思。
「沒有?」她抽了口氣,忍不住替大慶喊冤。「你如果不喜歡傅哥,為什麼會跟傅哥……」可惡,要說得那麼白嗎?
「我跟他如何?」錢少傳偷偷回頭,瞧見大慶還在找手電筒,才壓低音量道︰「我已經知道你跟傅哥的事,我不會用異樣眼光看你們,但是你怎能說你不喜歡傅哥呢?這樣傅哥會很難過的。」
「我為什麼要喜歡他?我不喜歡他,他又有什麼好難過的?」他問著,隱隱听出不對勁。
「喂,你們如果不是兩情相悅怎麼會滾床?難不成是你單方面強迫傅哥?仗著傅哥喜歡你,所以你就順勢滾下去?」她滿臉不認同,甚至是鄙夷唾棄。
皇甫桂瞪著她,眼角抽搐著,話還沒出口,大慶已經耳尖听見,奔來解釋。
「錢小姐,你在胡說什麼?我跟若望怎麼可能!」天啊!竟然說他對主子有非分之想,他還要不要做人啊。
「可是你說被他折騰得很慘,不是代表你們……滾得很激烈?」她斟酌著字眼。
「不是!那是因為我們在練武!」大慶羞得搗住臉,腳還不住地跺著。「你這樣……我沒有臉面對主子了!」
「……練武?」不是「晨間運動」?
「練武強身,你听過沒?」耳邊傳來皇甫桂從牙縫中擠出的聲響,教她不由自主縮起肩,嘿嘿干笑著。
「我怎麼知道,我以為……」
「你以為?你腦袋里裝的是什麼,豆腐渣嗎?恐怕也已經鎪了,該倒出來清一清。」皇甫桂低吼道。「不要眼楮有問題,連腦袋也跟著壞。」真顧她想得出來……他和大慶……她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你干麼老是這樣,你情緒波動很大知不知道?這麼凶做什麼,我又不是故意的!」錢少傳扁起嘴反擊。
「今天在茶水間也是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就罵得那麼難听,也不想想我是因為怕你被場記設計,所以才勉強和他聊天,忍耐著被他性騷擾,可你卻把我說成妓女!」新仇舊恨,他們之間有太多的新仇舊恨以光速不斷地汰舊換新。
「你為什麼要勉強,為什麼要忍耐?」
「喂,他是場記,是張制作底下的紅人,我要是不稍稍配合,他一不爽把這事記在你頭上,往後在張制作耳邊說你壞話,害你沒戲接,那不是完了嗎?」
「我要是只有這麼點能耐,任由小人說上兩句就從演藝圈消失,那就算了,可我告訴你,我不會給任何人機會,我會成為一線演員,我會讓每個人都對我逢迎拍馬,你沒有必要屈就他人,你要記住,你是我的人,誰都動不了你!」混賬,說到底她的忍讓委屈竟是因他而起,要他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錢少傳本是一肚子火,但听到最後,從感動變成疑惑。「我……是你的人?」這話很有深意,她不太明白。
「那是當然,你是我的婢子當然是我的人。」錢少傳呆楞地眨了眨眼,掏掏耳朵。「幣紙還是壁紙?我不太懂。」
「奴婢。」
「金若望,你給我搞清楚,我是你的助理,你是我的老板,我不是你的奴婢,你不是我的大爺,想玩角色扮演跟傅哥玩,我沒興趣。」神經病,奴婢咧,真虧他說得出口。
「誰跟你……」
「還有,請你統一一下你的人格,不要一下對我好一下又對我吼,你這樣搞得我也快精神分裂。」
「你要是有把事辦妥,我會吼你?」真以為他是個火爆之人?還不是被她逼的。
「你根本就是初一十五不一樣,跟我有沒有辦妥事情沒關系。」皇甫桂閉了閉眼,瞪向躲在落地窗邊偷听的大慶,問︰「慶年,初一十五不一樣到底是什麼意思?」大慶苦思半晌,只能勉強推斷——「初一十五指的是月盈月朔,難道說的是旦夕禍福?」錢少傳聞言不禁低低笑著,驀地電來了,滿室明亮得令她微眯起眼適應著亮度,而外頭萬家燈火雖搶走了月色豐采,但卻掩蓋不了月亮存在的事實。
「吃面了,豆菜面要是不涼的話就不好吃了。」她硬是把碗塞到他手里。
皇甫桂嗅聞了下,嘗了一口,有些意外這味道竟分外令人食指大動。
「好吃吧。」
「還可以。」她啐了聲,起身走向廚房替大慶準備另一份豆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