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潦正在教李秀聖做調料,一個很專心,一個很用心,兩人呼吸一致,很有默契,彼此都不需要多費心思。
西門草兒的聲音闖進來,突然就像個第三者,打破了和諧的畫面。
東方潦抬頭瞥見老婆手上搬著重物,馬上離開工作台跑來接手。
「我跟你說別搬那麼重,你放著我會過去載,老是不听我的!」東方潦出名的疼老婆,西門草兒有菜收割時,他一定抽空開著小貨車去幫忙。
西門草兒只是笑。
「哈哈——真是感謝西門姊,不過啊,我看阿潦學長老是把肉麻當有趣,我怕跟你們住在一起我每天雞皮疙瘩會掃不完。你不用擔心,我在附近租好房子了。」東方潦一走開,身邊就有一股冷空氣吹過來,李秀聖眼看東方潦對西門草兒旁若無人的體貼,笑得有點尷尬。
「我跟她提過了,她不好意思打擾我們新婚夫妻,別勉強她了。」東方潦拉著西門草兒的手到水槽下洗,又拿毛巾擦拭她的臉和脖子,把她身上的草屑和灰塵拍掉。
每天西門草兒從田里回來,東方潦就先把她弄干淨,遞上他親手做的點心慰勞愛妻。
「新婚……」西門草兒听他這麼一說,扳起手指算了算,兩人結婚都三年多了,還算新婚嗎?
「餓了吧?我煮了山藥紅豆甜湯,先吃一碗。」東方潦拉下她的手,牽著她去盛甜湯。
「紅山藥嗎?你怎麼知道我想吃?我昨天在電視上看人從土里挖出來,口水都流出來了。」
「我知道啊,我看到了。」他老婆看電視時,那雙眼楮一滾動,他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
東方潦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和西門草兒已經結婚三年多了,他對西門草兒的感情愈來愈濃烈,每天都想把她捧在手心里,用他滿滿的愛情澆灌,換取她更多的幸福笑容。
標殼屋最近訪客不斷,東方博是三不五時過來住,經常嘮叨東方潦的不務正業。自從「東方集團」上了軌道以後,東方潦一個禮拜只到公司兩天,大老板幾乎把工作都丟給他,自己在整理房子。
西門草兒來了兩次,兩次都把東方潦氣到吐血被趕出去。
還有一個偶爾來的人,就是這塊土地的主人——
「我听阿博說,你的前妻來找你了,而且……」看起來像風中搖曳的綠竹,高瘦的身影,縴細的氣質,有著精致的五官,難以接近的距離感,無法捉模的眼神,身上帶著獨特淡雅的香氣。
他就是辛雅風,只在少數親近的人面前卸下面具,他和東方潦是截然不同的典型,兩人生長環境不同,成長背景幾乎沒有交集,小學時意外認識,從此成為莫逆之交。
「而且覬覦這塊土地,希望我從中牽線讓你們認識——沒錯,我為一個女人苦纏你,讓你為了這塊地跟你曾祖父簽下滑稽的契約,本來以為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契約簽了毫無影響,只差在延後我買地的時間,現在這個女人卻處心積慮要和你履行契約用三年婚姻換取這塊地,甚至要敲掉我的房子!我到現在還是很後悔,我竟然還讓她踏出這個門,我應該當場就把她掐死!」提起西門草兒,東方潦就一肚子火。
「西門千秋……非常有名的人,很多人對他感興趣,他相當神秘低調,有關他的出身、家族成員,他絕口不提,沒想到你的前妻會是他的堂妹。」辛雅風听過西門千秋的事跡,耳聞他有聚寶盆的能力,能點地成金。
「阿潦,這塊土地到我名下以後,陸續有中間人前來交涉,態度積極,條件優渥誘人,超出土地價值,現在想起來這背後隱藏的人八成是西門千秋。如此看來他對這塊地勢在必得,恐怕他連你對前妻的感情都計算在內,是個相當可怕的對手,你有什麼打算?」
「這塊地還在你的名下,你要賣地必須完成老人家設的條款,西門千秋利用草兒逼我點頭又如何?最後的關鍵人還是土地所有人願意結婚——阿風,我先告訴你,朋友妻不可欺,這句話你要記得。」東方潦突然話鋒一轉,眼里揉進沙礫般紅著眼警告他。
即便只是西門草兒的名字打入辛雅風的身分證里,即便只是掛名三年,東方潦都不會允許!
西門千秋若果真把他對西門草兒的感情精確計算了,他就會明白自己犯了多嚴重的錯誤。
辛雅風聞言笑了,「原來你剛才是後悔沒把她親手掐死,和她綁在一起殉情。」
「……我是應該要這麼做。」
「一天到晚咬牙切齒說那根草是絕情草,我看她根本是比嗎啡還可怕的毒草,沾上了會要人命。阿潦,你把草種在你的夢想國度里,這種毒草只會摧毀你的城堡,我勸你,該戒毒了。」辛雅風只對他的工作有興趣,他一直都認為把自己的人生和一個女人綁在一起,生死與共,是相當愚蠢的行為,東方潦就是最好的例子。
「等你有了愛人,再來跟我說教。」東方潦調了一杯酒給他,和他一起坐在二樓的窗口邊,遠眺湖畔和滿山青翠,「你也該去看看家里的長輩給你介紹的女孩了,別讓老人家望眼欲穿。」
辛家曾祖父母,祖父母,還有辛雅風父母都健在,辛家已經五代單傳,身為辛家後代,辛雅風的潔身自愛,至今不曾沾上女人傳出花邊新聞來,對辛家長輩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
「先例一開,後患無窮,一群老人沒事做,多余的同情是自找麻煩。」辛雅風每天早上打開眼楮看到的是成本的相親照片,他還繼續住在家里供老人們娛樂,自認是盡到責任了。
娶妻生子是他自己的人生,勉強完成的義務不會快樂,只有制造更多的家庭紛擾,也不會是老人家們樂見的。
人生無法盡善盡美,舍與得,總得有取舍。
「你就是這種態度,老人家才會拿這塊土地做文章,早知如此,當初我直接去找令曾祖父談或許……」東方潦話說到一半,突然和辛雅風對望。
兩人同時想到,辛雅風拿到土地馬上就有人找上門,這表示這塊地在辛家曾祖父手上時就有人覬覦了。
這背後果真是西門千秋操縱的話,不難想象他已經花過一番心思。
然而老人家遲遲不肯賣地,卻把地拿來和曾孫做交易,究竟辛家曾祖父在打什麼算投瓜……
東方潦一臉狐疑,辛雅風皺起眉頭。
兩人本來都以為辛家曾祖父只是拿土地和曾孫開了一個玩笑,不過此刻想想,這個老人是對遲遲不肯相親、沒有結婚想法的辛雅風沒轍,所以把問題丟給外人去處理——
不管是誰要拿到這塊地,都得先幫他把辛家後代的婚事搞定!
「……姜是老的辣,你輸了。」東方潦拍拍辛雅風的肩膀,佩服辛家曾祖父的足智多謀。
老人家丟出燙手山芋,舒舒服服地坐在家里乘風納涼,隔岸觀虎斗,不費吹灰之力,等著坐收漁翁之利,果真高招。
「我招誰惹誰了?」辛雅風睇視東方潦一臉看戲的表情,這家伙中了毒草燒壞腦袋,搞不清楚狀況。
辛雅風提醒他,「我若接受西門千秋的提議,和你的前妻簽三年紙上婚約,先不管後續發展如何,首先我能當三年孝子換來耳根子清靜的時間,我何樂不為呢……你認為現在是你說風涼話的時候嗎?」
真正在乎這片土地、這間房子還有西門草兒的人是東方潦,而辛雅風只不過就是重視兄弟之間的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