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瞠視著她,從她的回話,他相信她很清楚他要她做出什麼樣的抉擇。但她顯然不願意屈服,「識時務者為俊杰,你一點也不聰明。」
「在難登大雅之堂的外貌下,我自詡有顆聰慧的心,所以,我會向你證明我很適合當一名賢內助。」
他嗤之以鼻。
「不信也行。總之,想怎麼整我,統統放馬過來,我不怕,也會堅持到底。」堅定的目光與他閃動著怒火的黑眸對峙著。
她的膽識不小,竟然直接向他挑釁!
「好,你好好接招!」他毫不客氣的抓過她手上的馬韁,接手駕車,只見他從容的策動馬車行進,連個坑洞也沒落下,足見他對這段路程有多熟稔!
而這只是無言的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凝睇著他繃緊的側臉,她不敢奢求他會愛她,但至少,能看到甚至肯定她好的一面,畢竟他們的人生將綁在一起,有種莫名的悸動在她心里跳動著,她也想弄清楚那到底是什麼。
在夕照下,馬車穿過花田,回到了金馥堂。
既然向欣琳下了戰帖,萬昶鈞當然火力全開。
他要她天天跟在他身邊忙里忙外,也得夜夜幫他對帳,好幾次她對到眼皮沉重,然後因為打瞌睡而將臉貼向墨汁未乾的帳簿,才又在他的吼叫聲醒來,每每一抬頭,那張臉上就是黑黑髒髒的沾了一臉墨,令他又氣又莫可奈何。
在加工坊後方有座玫瑰園,是由一口水井獨立澆水,需要在清晨時分,井水最為甘甜時打水灑水最佳,于是,每個清晨,他都可以看到她龐大的身影出現在玫瑰園,除了灑水外,她還仔細的除草施肥,甚至照顧出心得來,還想擴及他所有花田,但被他嚴詞拒絕了。
那些花田可都是金馥堂所有商品的重要原料,不比已經栽種數十年的玫瑰園,可以讓她去照料。
尤其是從背光山坡再移植到花田最後方的紫鈴草,他更是不許她去踫,除了它們太過珍貴外,兩名照顧它們半年的東北人在確認這些紫鈴草已經大到足以長出花苞,就拿了酬勞返回東北老家,還特別叮囑三日僅能澆一次水,過與不及,都可能前功盡棄,他怎麼可能讓她去踫?
只是每回她隨著他來巡視這一塊仍不見花苞的一方草地時,總是不厭其煩的問︰「這日後長出來的會是什麼花?又會是什麼味道?」
向欣琳真的很好奇,她在他身邊進進出出也有一個月了,也因為萬昶鈞事必躬親,她看得多,問題自然就多,不過,他總是這樣回她,「知道又如何?你也用不上。」
挑釁味道極濃,因為,他不會讓她當上當家主母,她了解他家的生意,也就沒有任何意義可言。
不過,向欣琳心中另有盤算。萬家以香粉起家,她的嗅覺又極為靈敏,她相信自己在了解金馥堂所有商品的生產程序後,應該有可以效力的地方。
只是,有問被視為香粉調配室,並收藏不少珍貴香粉,下人們私下稱為寶藏室的「澄春軒」,她卻屢屢被萬昶鈞拒于門外,始終無緣一窺其中奧妙。
此時,看著他仍蹲在花田旁,細心查看一個月來猶不見花苞的綠草,她忍不住的再問︰「告訴我它是什麼花是會怎樣?」
他半眯著黑眸睨著她。她難道看不出來他的心情很差嗎?紫鈴草長到這個高度應該結花苞了,可是卻像胎死月復中似的,什麼也沒有,她還纏著他問東問西的!
「那你閉嘴又會怎麼樣?」
「我只是想幫忙,我知道你很在乎這堆像草的東西。」
「你可以幫忙,那就是離我遠遠的,讓我安靜!」
他沒好氣的瞪她。
離三年一次的香粉大賽只剩六個月,偏偏紫鈴草是他這次調配香味的要角,少了紫鈴草的花,這一年多來的挑燈夜戰全化為烏有。
看到他因為這花草煩躁不已,卻一次一次的將她拒于千里之外,令她胸口的悶火也不由得燃燒起來,「你是老天爺嗎?」
「什麼意思?」他不悅的站起身來,一副她一定要找他吵的不耐表情。
「天生我材必有用,日後,你一定有機會用得上我的長才。」她莫名的就是有這種自信。
「長才?我在你身上只看到往‘橫’長的地方。」他嗤之以鼻。
粉臉驀地漲紅,她當然明白他在嘲諷她的身材,不過——「我是真心的想替你分憂解勞。」
「好,你讓它們馬上結起花苞。」
「這……」
「不是要為我分憂解勞嗎?」他雙手環胸,刻意為難。
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總得讓我知道它們是什麼樣的花吧?也許需要什麼特殊的肥料或照顧的方式……」
「呵!真謝謝你的建議,你以為我為什麼能讓這一大片花田周期性的花開花落?」出言嘲諷,他受夠她的自以偽是,獰然轉身上了馬背。
垮著雙肩,她低頭看著那些幾乎沒什麼動靜的花草,喃喃低語,「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幫你們開花呢?」
她私下問過其他花農,甚至是三名正副總管,但他們都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只知道那是由兩名東北人花了近半年時間才栽種出來的,但兩人已經離開,再加上每年萬昶鈞都會至各地搜尋不同的花草 來,又事關香粉材料的商業機密,他也不可能隨便對人說起,所以這麼大片花田里,有大半的花草,他們其實也不知其名。
幫不上忙,向欣琳難免沮喪。
不過,萬昶鈞整她的戰斗力仍舊高昂,除了花更多時間在調配室外,他的書房也指派她灑掃,在明白她對香味特別有興趣後,他也好心的安排她去曬花瓣、磨花瓣,原本就不是天仙美人的她,更被太陽曬成了圓滾滾的大黑人。
但令他不解的是,她還做得樂此不疲的,有幾次,他都看到她拿著專門用來掃起乾燥花的軟掃把和畚箕跟著其他僕佣努力的工作。
而三名正副總管看在眼中,有幾回都仗義執言,畢竟她身分不同,與僕佣們同工的事情傳出去,對金馥堂的商譽多少總有影響。
不過,萬昶鈞哪听得進去?他這麼對她,她都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了,萬一他再心軟,她更加賴著不走了!
反正,他早挑明了,她如果執意嫁他,就是跟他結下大梁子,她要咬牙撐下去也罷,要任勞任怨也可以,他就看她能堅持到什麼地步!
第3章(1)
昭陽茶樓里,楊英嘉、方士誠邊捧起茶杯,邊听著好友說起這段日子對向欣琳的「特訓」。
「你不會太自虐?吩咐她做,自己還得起得更早來監視她,免得玫瑰花被澆死?」楊英嘉覺得很匪夷所思。向欣琳坐得離他們也只有一桌的距離,除非她耳背,要不,昶鈞以正常的音量敘述這些事,她應該全听進耳朵里了,怎麼還能夠如此面不改色呢?
「是啊,而且帶進帶出的,不怕傷你的眼?」方士誠低聲的附和,算是有考量到向欣琳的心情。
一口飲盡杯里的碧螺春,萬昶鈞放下杯子,蹙眉的瞥向隔壁桌的向欣琳一眼。
也是,他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然而,這段日子下來,他不得不承認,有些事交代她去辦,他還挺放心的,因為她不馬虎,總是盡心盡力的在做。就怕他會把她趕出去似的。
「還是你是故意把她帶在身邊,讓她更加強烈的感受到你們到底有多麼的不對襯?」楊英嘉小聲猜測道。
「切!她有感覺嗎?」萬昶鈞的口氣中有嘲諷也有無奈,而當事者正埋頭努力的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