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們顫聲回道。「是。」
達到想要的威嚇效果,眼下王妃身邊也沒有第二個「李嬤嬤」敢亂出餿主意,元鎮這才悻悻離去。
見肅王走了,婢女們如釋重負,紛紛感謝老天爺。
趙晴不禁心生同情,肅王府這份差事,還真不是人干的……等一下!現在不是同情別人的時候,她可是要跟這個男人當一輩子的夫妻,雖然現在懷著身孕,有孩子當護身符,他還不至于動粗,或是一劍殺了她,可是以後呢?
她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第2章(1)
亥時,元鎮來到東三所,它就位在前後寢宮的東側,和西側的西三所都是屬于縱向排列的建築群,各有三座院落,每一座院落包括前廳三間、後廳五間、東西廂房各有三間、多人房六排,總共有四十二間,也是藩王妾室們的居所。
他走進其中一名妾室的廂房,不是因為特別寵幸,而是由長史安排,輪流到東、西三所過夜,今晚正好是由張氏侍寢。
得知肅王要來,除了準備酒菜之外,張氏也早早就沐浴包衣,但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只有恐懼不安。
「千、千歲!」張氏見他進門,連忙福身見禮,全身抖得像片落葉。
伺候的婢女也跟著屈膝,個個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倒酒!」元鎮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徑自往桌案旁坐下。
張氏顫巍巍地起身,活像要被送上刑場,臉色發白地走上前去,執著酒瓶的雙手有些不穩,倒酒的過程還不慎濺了出來。
見狀,一雙冷酷的鳳目才斜睨了下張氏隨時都會昏倒的臉色,什麼話都還沒有說,張氏就已經嚇得跪地求饒。
「千歲恕罪!」她顫聲地說。
婢女們也跟著主子大喊。「千歲饒命!」
元鎮置若罔聞,他端起酒杯,將只斟了一半的老麥酒,也是關中最有名的辣白酒飲進口中,入口先是灼辣,喝完卻令人回味再三。
「再倒一杯!」王妃月復中的孩子平安無恙,他的兒子沒事,心情自然就好,才沒有當場翻桌走人。
張氏瑟縮了下脖子。「是……是。」
直到張氏倒了第五杯酒,元鎮才帶著幾分酒意,開口要婢女們全都退下,只留下她一個人伺候。
「寬衣!」他吐出沒有溫度的嗓音。
張氏驚跳了下。「是,千、千歲。」
說著,她強迫自己走到肅王身邊,舉起顫抖的雙手,才要解開腰帶,就被元鎮一把伸臂攬住,頓時全身僵硬。
「你怕什麼?」元鎮冷冷地問。
為何又是這種驚懼的表情?為何每個人見了他,都會露出同樣的神情?自己就真的這麼可怕嗎?
算了,怕就怕吧!最好人人都怕他,離他遠遠的!
他的出生注定要令天下人畏懼!
聞言,張氏僵著臉蛋,鼓足僅存的勇氣,才敢直視眼前這雙不帶感情的墨黑鳳目。
「奴婢……奴婢不怕……」她生怕說錯一個字,會惹來殺身之禍。
「那就好。」他當然看得出張氏是在說謊,不過今晚他不想發怒,決定饒了她。
接著,元鎮慢慢俯下頭,才覆上張氏的唇瓣,卻見她閉緊眼皮,連嘴角都緊緊抿起,一副忍耐的模樣,彷佛他的觸踫有多麼難以忍受似的,他的頓時全消,憤怒地推開她。
張氏低呼一聲,摔坐在地上。
「來人!」他揚聲吼道。
守在外頭的王小冬急忙推門進來。「千歲有何吩咐?」
「明天一早,將她逐出王府!」說完,元鎮便怒氣沖沖地步出廂房。
王小冬不禁板起臉孔,斥責張氏兩句。「不是要你好好伺候千歲的嗎?怎麼還惹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千歲方才要我……明天一早離開肅王府……」張氏嗚咽一聲,激動地問。
「這是真的嗎?我真的可以離開了?」
他撇了撇嘴。「千歲沒一劍殺了你,你就該感恩戴德了。」
「我可以離開這兒了……」她沒有理會王小冬話中的諷刺,只要想到終于能夠回家,可以見到雙親,精神一放松下來,便昏死過去。
見狀,王小冬咋了一下嘴巴,也不管張氏,便轉身出去了。東三所又少了一個張夫人,看來長史得再想辦法找人補上,不過問題是放眼關中府,有誰敢把自家閨女獻給千歲?這恐怕才是最令人頭疼的。
待王小冬趕回前寢宮,就听其他奴才說千歲命人送了幾壺酒進去,一個人在里頭獨酌,還把他們全都趕出去,只能守在外頭听候差遣。
「要是錦姑還在世,那該有多好。」一位叫做李天保的奴才嘆道。
王小冬的眼底有些感傷。「現在說這個有什麼用?」
肅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千歲是錦姑一手帶大的,比親娘還要親,可惜生了一場重病,不到一個月就走了,千歲在悲痛之余,差點放一把火把王府給燒了,從此性情變得更加乖張冷酷,甚至殘暴,壓根兒不把人命當一回事,那把隨身佩帶的寶劍更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鮮血。
李天保也知道沒用,可還是忍不住要這麼想。「只有錦姑說的話,千歲才听得進去,也只有她老人家敢制止他殺人,真希望她地下有知,能顯顯靈或是托個夢,勸勸千歲……」
「錦姑都已經過世五年,說不定老早就去投胎了,還顯什麼靈、托什麼夢?」另一個叫周順的奴才不禁潑了盆冷水。
李天保又嘆了口氣。「唉!說的也是。」
「噓!」王小冬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要他們別再提錦姑,萬一讓千歲听見,觸動傷心事,恐怕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周順和李天保連忙豎起耳朵,傾听了下屋內的動靜,過了好半晌,還是靜悄悄的,心想千歲八成是醉倒了,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這才落回原位,看來今晚應該可以平安度過,直到天明。
元鎮才從宿醉中醒來,馬上感到頭痛欲裂。
他忍不住逸出申吟,又倒回寢榻,等待疼痛緩解,不由得想起方才的夢境……已經好多年不曾夢到了,當時年紀尚小的他不慎跌了一跤,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可是周遭的宮女、太監都沒人敢過來抱他、哄他,一個個躲得遠遠的,因為他是災星降世,誰跟他太過親近就會出事。
淚眼汪汪的他環顧著四周,只有一張張冷漠的臉孔,沒有半個人願意留在自己身邊,他真的好孤單、好害怕,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已學會了不再哭泣,直到錦姑牽起他的小手,終于感受到人的溫暖……
結果連她也拋下自己走了。
走吧!全都走吧!
「來人!」元鎮粗聲吼道。
王小冬戰戰兢兢地來到寢榻前。「奴才在……」
「茶!」他捧著腦袋坐起身。
由于伺候肅王的差事無人敢接下,而王小冬又是錦姑生前親自挑選的奴才,因為有這層關系,加上人也夠機靈,反應又快,才有辦法存活到現在。
「回千歲,熱茶已經備妥了。」王小冬揚聲喚來早已恭候在外的奴才,要他們把打好的洗臉水端進來。
元鎮擦了把臉,又喝了茶,臉色才好一些。「什麼時辰了?」
「回千歲,辰時剛過。」王小冬轉身踱了開來,再回來時,手上已經捧了套常服,他一面伺候肅王著裝,一面偷偷打量他的臉色,藉以判斷今早的心情好壞,接著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否要傳膳了?」
見主子沒有作聲,王小冬深知其意,往門外喊道︰「傳膳!」
餅沒多久,周順和李天保便將早膳送進來,同樣的,也偷偷地打量主子的臉色兩眼,接著又不約而同地覷向王小冬,見他頷首,表示肅王的心情不算太壞,都在心里吁了口氣。伴君如伴虎,這句話用在他們身上,真是再恰當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