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小嬌娘 第10頁

原本霍子逾上頭還有個長官,加上他的身分,就是有事也輪不到他上場,每日只要上大理寺點卯就算交差,誰知這陣子竟出了件連續殺人案。

死者一共五人,這些人有男有女,死法一致,全是被挖出雙目、斬去雙手、割去舌頭而亡。這些死者有的暴尸街頭、有的陳尸家中,不過短短數月便死了這麼多人,凶嫌的手段殘忍至極,一時間搞得人心惶惶。

本來嘛,這殺人案天天有,上有長官撐著,下有屬下兜著,左右都不關霍子逾什麼事,誰都知道他就是一名游手好閑、流連花叢的浪蕩子,指望他查案?他能查出個甲乙丙丁那可真是見鬼了。

誰知不久前大理寺卿江嚴宇竟被查出收賄,拿了大把銀錢替一名高官之子抹去罪行,而幫凶則是另一名少卿,兩人被那死者的丈夫一狀告上順天府。

順天府一查之下發現真有此事,趕忙上報天听,楚豫在听從楚離歌的建言後,大手一揮便將兩人貶官流放。

這麼一來,在新的大理寺卿上位之前,大理寺如今的最高長官便成了不事生產的霍子逾。

他得知此事當場便傻了,立馬找老爹求助。

忠遠公老來得子,本是喜不自勝,誰知竟生出這麼一個不著調的家伙。

隨著兒子一日日長大,卻是一事無成,他只能听著老友今日夸夸自家兒子又升為什麼官、前日又做了什麼樣的事跡……

每當他們戲謔的看向他,問他兒子可做出什麼事業時,他差點吐血,難不成要他得意洋洋的告訴老友,他兒子今日上了城西的春香樓,救助了某一賣身葬父的可憐女子?還是要他說,他那不肖子又收容了幾個無家可歸的小娘子?

想想霍子逾在女人身上的「風光偉業」,他一張老臉險些抬不起來,如今有了讓兒子大展長才的機會,他如何肯放過?非但不幫,一听兒子吵著要辭官,更是氣得祭出家法追打,揚言他要是破不了案,那就別回來了。

霍子逾聞言挺直腰桿子,十分有骨氣地道︰「不回便不回!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老子住別莊去,那兒鳥語花香,百花齊放,可不比成日在家里被老子罵好?

父子倆斗了多年,兒子一撅,忠遠公便知他要放什麼屁,立馬大手一揮,把兒子那些養著鶯鶯燕燕的別莊全給鎖了,就是零花錢也禁了,別說是別莊,就是客棧他都住不起。

霍子逾氣得跳腳,然而更可氣的還在後頭。

他遲遲不肯娶嘉成郡主程婀娜,除了對她那雙總像是能看穿他心中陰暗之事的眸子怕的很之外,還很是害怕她上頭那五個兄長。

那會兒兩家結親之事才剛起頭呢,連婚都沒定下,程婀娜的五名兄長便輪流與他「深談」。

談何事?自然是談談未來妹婿成親後,那些紅粉知己該如何處理這等「小事」。

霍子逾這輩子沒什麼大嗜好,唯一的興趣便是逗逗那些千嬌百媚的小娘子們,倒不是他,在方面他還是挺矜持地,沒到一定水準,他可不會輕易奉獻,也就耍耍嘴皮子居多,然而這些在程婀娜的五名兄長眼中已是十惡不赦,甚至揚言要是婚後他敢對不起他們的妹妹,他們便將他那玩意兒給剁下來喂狗!

這樣的女子霍子逾如何敢娶?躲都來不及了。

忠遠公明知此事卻還放話,說若是他不把這案子給破了,他明年就上程王府求親去,並爭取三個內月讓他晉升為有婦之夫。

這下子霍子逾可是哀莫大于心死,想靠爹偏偏靠不住,求助無門之際,這才連忙找上楚離歌。

「少傷,要不你讓皇帝撤了我的職如何?」霍子逾可憐兮兮的道。

楚離歌見他那沒骨氣的模樣,額角一抽,「你就這麼點能耐?這案子連查都沒查,你便求到我這來了?」

正因太了解霍子逾,他竟是連氣都氣不起來,唯一可氣的是,聰明一世的自己,怎就倒了八輩子的楣,和這樣的家伙當鄰居,甚至還發下誓言,當了拜把兄弟?

「我有多少能耐你不是最清楚?你自己算算,自從咱倆認識至今,你何時見我做成什麼大事了?哪一回不是你給兜了……」霍子逾這人也是奇葩一枚,即便身處困境,仍是無時無刻都要耍一耍他那嘴皮子。

楚離歌連記白眼都懶得給他,「撤官是不必想了,陛下正在用人之際,就是有人手也暫時不會派至大理寺。」

西楚國這才建國沒幾年,別說是錢財了,就是人才都缺的很,楚離歌恨不得一個人掰成三個人用,如何還有人手去管那目前沒啥大事件的大理寺?

霍子逾一听臉便垮了,楚離歌身為攝政王,皇帝的每一樣決策說穿了皆是出自他之手,他既說了不成,那就是真的不成。

「少傷,你得幫我,我真不想娶嘉成……」

「嘉成有何不好?」楚離歌實在不明白他的腦袋裝了什麼。

程婀娜乃西楚國唯一一位異姓王程止的女兒,論身分可是比霍子逾還要高。

霍子逾好顏色,而程婀娜生得花容月貌、清麗動人,且才藝雙全,若要以一句話來形容,她就是一位月復有詩書氣自華的睿智美人,偏偏這麼一個有才有貌的女子,竟喜歡上霍子逾這個草包,當消息傳出時,多少青年才俊差點沒嚇掉眼楮……不!是以為他們心目中的女神瞎了眼楮。

偏偏這被天上餡餅砸中的某人嫌棄的很,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

「嘉成哪兒都好!」霍子逾自是不會將自己被她五位兄長威脅之事說出,而是大聲道︰「不好的是我,我配不上她。」

楚離歌挑眉,這話說得……真是實在。

既然好友都如此有自知之明了,他也不好再多說,只道︰「既不想娶,將案子給破了不就得了。」

「我就破不了呀!」霍子逾瞪眼,他自幼暈血,一點血都見不得,沒法子看命案現場,他能破什麼?

「所以?」楚離歌望向他。

「所以……」霍子逾像小姑娘似的扯著他的衣袖,可憐兮兮的道︰「所以少傷,你就再幫我一次吧!」

「沒空。」楚離歌想也沒想便回。

霍子逾︰「……」要不要回絕得這麼干脆?

可他要是這般輕易放棄,他就不叫霍子逾了,于是他斟酌了下語氣,又問︰「少傷,你這陣子心情是不是不太好?」

楚離歌這人平時很好說話,唯有在心情不佳之際,才會連商量的余地都沒有,想讓他幫忙,就得先問出他為何事所擾,這可是霍子逾這些年來的求生之道。

心情不好?楚離歌想起幾個月前,他再次前往紅夢樓之事——

「辭工了?」

「可不是。」莊浩卿仍為了失去一個好伙伴而傷心著。

「你可有問原因?」不知為何,听見雲初夏請辭的消息,原本抱著愉悅心情出府的楚離歌臉色沉了幾分。

「自然是問了,阿初說她家里有事,我為了挽留她,還特意讓她有空再來也無妨,甚至給她漲了工資。我知道她家里不好過,便吩咐灶房每日給她包上一頓飯,好讓她回去能飽餐一頓……你說,這年頭要上哪找這麼好的一份工?可她還是一臉肉疼的給拒了……」

楚離歌听完這話,半晌不語。

他總有種感覺,雲初夏似乎在躲他,而他的直覺一向極準。

這認知莫名地讓他心情很是不悅,他並不是不知她的住處,只不過她既在躲他,自然有她的理由,以他的個性,那便罷了。

雖是這麼想,可他這陣子的心緒的確很是不佳……

楚離歌自是不會將這事告訴霍子逾,卻知他若不說,這家伙定會纏到他說,于是道︰「廢話少說,想讓我怎麼幫?」

「你、你這是答應了?」驚喜來得太突然,讓霍子逾有些反應不來。

這家伙吃錯藥了?這麼好說話?

「年少無知,誤交損友,不答應還能怎麼辦?」多年好友,他又不是頭一回領教霍子逾牛皮糖的功力,他若是不應,霍子逾就是翻了離王府的屋頂都不意外。

當然,也是他這陣子稍微清閑了些,要不他才懶得理會他。

「少傷,我霍子逾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認識你!」霍子逾感動得眼淚都要落下了,「你要是女子,我肯定就從了!」

楚離歌的反應是一腳踹了他,「滾!你這是嫌我的傳言還不夠?」

他開始懷疑自己那龍陽之癖的傳言,說不準就是霍子逾這不著調的家伙害的。

解決了煩心事,霍子逾再次恢復嘻皮笑臉,就是被多踹幾腳都甘願,「不怕,我這就替你消解流言。」

就見他伸手拉動一條藏在案桌下的繩索,頓時發出十分悅耳的鈴鐺聲。

苡萱樓的雅間有個特殊設計,來此之人若是有事要談,姑娘們便會在另一頭的雅間等候,待客官談妥事情,拉扯鈴鐺,她們才會進房。

楚離歌雖知苡萱樓大名,卻不曾來過,自是不知這設計,直到他看見魚貫般進房的姑娘們,俊臉才驀地一變,瞪向左擁右抱的霍子逾。

「若是無事,我先走了。」他轉身便要走。

「欸,別走呀!」霍子逾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說什麼也不讓楚離歌走,連忙拉了一個縮在角落的姑娘,往他懷中一塞,「少傷,來都來了,好好享受便是,你要是走了,我這錢可不就白花了。」

白花?楚離歌額角一抽。

霍子逾什麼錢都能白花,就是玩女人的錢從不白花,就是他走了,眼前的四名姑娘,霍子逾也能空出兩條腳一塊攬過。

然而就在他準備將懷中姑娘往霍子逾身上一推時,卻突然愣住,「你……」

一直默念著「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你真的看不見我」的某人,在楚離歌愣住時便知大勢已去,卻猶不忘垂死掙扎,「客官慢走,小女子就不送了!」

縮著小腦袋瓜,她轉身便要溜,卻被楚離歌給拉住。

在看清眼前少女的臉龐時,楚離歌的眉宇一掃連日的陰郁,像旭日暖陽般舒展,朝著霍子逾道︰「你說得對,我可不能讓你的銀子白費了。」

這是一個十分譎詭的畫面,兩男四女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端坐著,那姿勢、那氣氛,好比在進行什麼相看大會,絲毫沒有半點青樓樣兒。

好半晌,一名身著粉色襦裙的女子坐不住了,巧笑倩兮道︰「不如由珍娘彈首曲子,讓兩位客官听听?」

「去吧。」霍子逾正眨也不眨的看著楚離歌與他面前的少女,隨手揮了揮。

另兩名女子見狀,其中穿著綠色輕紗的也跟著站起身,「青兒近日練了首新舞,便舞一曲讓世子瞧瞧?」

「去去!」霍子逾又是一揮手。

最後那名身著紫紗的女子小允,見事情都讓人給搶了,看著眼前那怪異的畫面,只能勉強的說︰「那、那我去看看吃食備好了沒……」

這回霍子逾連回都懶得回,一臉興味的看著眼前動也不動……不,正確說來是少女不動,而他的親親好友正用著像是能吃人的目光看著少女,那眼神……嘖嘖!

「少傷,你認識夏兒姑娘?」氛圍如此奇妙,若說不認識,打死他都不信。

「夏兒?」楚離歌看著眼前貌若天仙的少女,挑起俊眉。

頭回見面,她說她叫雲初;第二次見面,他听莊浩卿喚她阿初;而這一回,她又成了夏兒姑娘……

楚離歌也不知為何,見到這名三回見面都以不同面貌示人的少女,他內心揚起一股莫名的欣喜,可以他的才智,總會想明白的。

霍子逾不知他那聲「夏兒」是在詢問眼前縮得像鶴鶉一般的姑娘,興致勃勃的給他解說了起來,「這位夏兒姑娘是一個月前來到苡萱樓的,不僅容貌出眾,且舞藝超群,跳起舞來姿態優美,身輕如燕,這才不過一個月,便已成苡萱樓的頭牌姑娘,是眾人追捧的對象,我可是排了好久才排到夏兒姑娘的,就為了讓你好好品嘗什麼叫做溫柔鄉,你可別辜負我的一番好意。」

他簡直是太義氣了,竟把本欲留著自己好好培養感情的姑娘都給讓了,這份情義連他自己都感動。

霍子逾感動歸感動,卻也知楚離歌的脾性,正想著他要是拒絕正好,他便能再擁個美人兒,誰知那不近的好友的回應卻是驚得他合不攏嘴。

「自然不會。」楚離歌目光灼灼的看著眼前始終低垂著蟒首的少女,道︰「我該叫你阿初還是夏兒?」

真是見鬼了!雲初夏心中一陣哀嚎,猶如壯士斷腕般抬起那張嬌美的臉龐,露了抹嬌柔的笑,「公子想怎麼喚便怎麼喚。」

第四章  青樓再遇揭身分(2)

仍在錯愕中的霍子逾總算回了神,看著楚離歌的雙眸中閃爍著他從未見過的神采,後知後覺的問︰「你們認識?」

楚離歌沒理會他,雙眸仍是凝視著雲初夏。

在盈盈燭火下的少女玉面映紅,桃腮櫻唇,顯得分外好看,端看那如凝脂般柔白的肌理,他有八成把握,這副嬌美的面貌才是她真正的模樣。

「阿初辭了紅夢樓,就為了來此?」比起夏兒,他更加喜歡阿初這個名字,就像她那雙明媚卻如初生嬰孩般純淨的眼眸。

雲初夏見他若無旁人的問起事,又見霍子逾瞪著大眼,一副十足八卦的模樣,暗嘆了口氣。

看樣子她今日的事是不成了。

想明白這點,她顯得有些有氣無力,「是呀。」

楚離歌見她剎那間像是被抽干了力氣,挑了挑眉,直接了當的問︰「可是因為我才辭了紅夢樓的工作?」

這問話倏地讓雲初夏一身汗毛全豎了起來,她抬頭看著他,頓時提起了精神,「公子怎會有這樣的想法?小女子辭工自是有自己的理由,怎麼可能會是因為你……你真是愛說笑!」

這是一種幾近野獸般的本能,在感覺到危險時自動開始防備。

說謊!楚離歌一眼便看穿她的謊言。雖不知為什麼,但他可以確定,眼前的少女不僅僅很是防備他,甚至于在躲他。

這認知讓他胸口有些不舒坦,沉聲又問︰「這一回,你打算換到哪?」

雲初夏一頓,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在問她,再度被他給遇上,她是不是又要跑了?

這讓她很是郁悶,興安城這麼大,怎麼她走到哪兒都能遇見他?這樣的巧合著實讓她頭痛不已,若再多「巧合」幾次,她啥事都不必干了!

楚離歌見她一臉僵笑,放緩了語氣,「阿初,我沒有惡意,純粹想與你當個朋友,你若是有困難,盡管和我說,實在不必來這樣的地方……嗯,工作。」

他想說賺錢,卻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雲初夏見他一臉的古怪,差點沒笑出聲。

後世有些酒店小姐賣身是虛榮心作祟,追求物質享受,只要出賣便能賺進大把錢財,享受一點的,還可以說是人財兩得呢,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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