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再娶你 第1頁

第1章(1)

午後,九月氣候依然還像夏日般酷熱,這片位在山區、約有六百戶的社區像是籠罩在慵懶氣氛中,令人昏昏欲睡,可是對靳海揚來說,卻感到煩躁和不悅,因為再過幾天就是母親的忌日了。

「……那就把展覽的日期延後,要不然取消算了……」靳海揚火大地掛斷經紀人從法國打來詢問明年展覽會主題的電話,心情極度惡劣的他像團火焰般沖出工作室,臉色難看地往外走,早知道就不要答應辦什麼鬼展覽了。

靳海揚知道這種周期性的郁悶終究會過去,可是他卻十分痛恨這種感覺,那是一種連自己也無法掌控的心慌意亂。每年一到這個月份就會發作,而且一年比一年還要嚴重,教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靳海揚信步走著,拐進一條很少經過的巷弄內,就在這時,他看見她了——

縴細裊柔的她蹲在一間荒廢多年的紅磚老屋門外,拿出帶來的貓罐頭,喂著幾只流浪貓,一頭挑染過的及腰鬈發在陽光下閃耀著琥珀色的光芒,臉上噙著溫柔的笑意,眼底有抹淺淺淡淡的傷感,像是在憐憫著這幾只在人類的世界里為生存而努力的流浪貓。

這樣的畫面緊緊抓住靳海揚的視線,也許他的內心深處很希望有人能這樣看他、懂他,那是一種期盼被人了解的心情。

靳海揚目不轉楮地看著眼前的年輕女人,不過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些流浪貓的身上,牛仔及膝裙在地上散成一道圓,她的身影跟貓咪形成了溫馨和諧的畫面,這一瞬間,他腦子里涌出了不少靈感,大掌本能地模向牛仔褲口袋,結果身上除了鑰匙,連手機都忘了帶出來,沒辦法把這個畫面拍下。

「……你們比較喜歡吃牛肉口味,還是雞肉口味?或者鮪魚加起司口味?我很喜歡吃起司,滋味應該不錯才對,你們覺得呢?」溫欣荷溫柔地跟這幾只流浪貓說話,好像它們听得懂似的。

幾只正在吃罐頭的流浪貓似乎真的听懂她在說什麼,喵喵地回答。

欣荷又自問自答地頷首,對它們許諾。「真的嗎?那下次我再多帶幾罐鮪魚起司口味的來給你們吃……」

宛如著迷般地凝听著她細細柔柔的嗓音,靳海揚忘了自己身處何地,忘了周邊的一切聲音,只是听著眼前的年輕女人撫慰著那些原本防衛心強的小動物,讓他也忍不住想要再靠近些,恍若渴望著也能得到同樣的待遇。

那女人身上彷佛有一種神奇的磁力,一步步地將他吸引過去,一時之間忘了自己一向討厭動物。

冷不防地,一只毛色全黑的流浪貓來到靳海揚腳邊,發出喵喵的叫聲,以為他也是來喂食它們的好人。

「不準過來!」靳海揚瞪著那一團黑,低聲喝斥。

這小小的騷動讓欣荷仰起小臉,望向僵立在原地的高大男人,這才注意到靳海揚的存在,而看他不自然的表情和姿勢,知道這男人怕貓。

「Black。」她柔聲喚著為這只流浪貓取的名字。

那只毛色全黑的流浪貓似乎知道是在叫它,于是乖乖地踱向欣荷,跟著其它同伴吃起罐頭。

「你怕貓嗎?」欣荷沒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單純地問道。

靳海揚防衛地昂起下巴回道︰「不是怕,只是不喜歡。」

「喔。」欣荷頷了下螓首,沒有點破,還試圖為這些流浪貓辯護,因為常看到虐待動物的新聞,實在不希望它們受到人類的傷害。「其實它們很乖的。」

靳海揚怔怔地望著眼前的年輕女人,總覺得有那麼一點眼熟,似乎曾經在哪里見過,于是將她看得更加仔細——

她差不多二十多歲,有著一張美麗白皙的臉蛋,光潔的額頭下方是兩道彎彎的眉毛,眉色不算深,優雅地襯在一對溫柔瞳眸上,男性目光又慢慢的往下看向秀致小巧的鼻梁、以及嫣紅的嘴唇,身高約莫有一百六十二的她穿了件粉色棉質上衣,是件深藍色牛仔裙,一雙縴細的腿……

這名陌生男人大膽審視的眼神讓溫欣荷有些困窘,只好蹲子,打開另一個罐頭,讓兩只幼貓不用跟其它同伴搶食物。

「你知道像這樣隨便喂養流浪貓、流浪狗,只會讓它們愈生愈多,造成更多的流浪動物,還有髒亂嗎?」靳海揚雙臂環胸,臂膀的肌肉因而更突出了,教原本就高大健壯的體格更添壓迫感。

欣荷面對這番指控,並沒有生氣或是難堪。「我想它們也不願意變成這樣,也很希望能夠得到主人的疼愛。」大概在兩個月多前,她在網絡上看到有人拍下這些流浪貓的照片,想說離住處不會很遠,都會趁休假的時候搭公車過來喂貓。「我已經打電話給流浪動物協會,至少在他們來之前,可以讓這些貓有東西吃。」

「光同情有什麼用?你又能幫它們多久?這也是它們的命,怪不了別人。」靳海揚譏誚地說。

「我不能說你的想法是錯的,但是不管怎麼樣,我不能眼睜睜的看它們餓死,只想盡一點小小的力量。」

靳海揚低哼一聲。「那你怎麼不把它們帶回去養?」這女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熱心,那一副想要拯救世界的口吻,讓他相當不以為然。

「我也想……」欣荷苦笑一下。「不過房東不讓我養寵物,何況又有那麼多只,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幫它們都找到主人。」說完,她便將帶來的貓罐頭都打開來,讓這些流浪貓能飽餐一頓。「先生,你要不要抱一只回家養?只要和它們相處一陣子,就會明白其實它們真的很貼心很听話,是人類最好的朋友。」

听了,靳海揚對她這番話只有嗤之以鼻。「喜歡動物的人總以為所有的人都應該跟他們有一樣的想法,卻從來不去了解這不是願不願意去和動物相處的問題,而是不管怎麼做就是無法喜歡它們。」

欣荷思索著他的話,最後不得不接受靳海揚的論點。「你這麼說也有道理,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是你的同情心太過泛濫……」靳海揚語帶譏刺地說著,視線不經意地從欣荷的臉上往下移,瞥見她右手手腕上的一片丑陋疤痕,襯在雪白的肌膚上顯得特別醒目,也掀開了以為早已遺忘的記憶盒子,讓他心口猛地一跳,黝黑的雙眸慢慢瞠大……

是她嗎?

難怪他會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眼熟,該不會真的是她?

靳海揚皺緊眉頭,或者只是巧合,因為全台灣右手手腕上因為燙傷而留下疤痕的女人,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可是以年紀來看卻又相當吻合。

「喂……」靳海揚想問個清楚。

欣荷仰起臉蛋。「你在跟我說話嗎?」

「你的手……」靳海揚兩眼盯著欣荷手腕上的燙傷疤痕。

「你是說這個嗎?」欣荷順著他的視線望向自己的右手手腕,有些不自在的用左手模了模它,雖然已經不介意它的存在,但也不想被人直盯著看。「這是小時候不小心被開水燙傷的。」

靳海揚呼吸一窒。「你自己弄的?」

「不是……」欣荷不想談論自己的隱私,尤其對方還是個陌生人,于是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灰塵。「我該回去了。」

「你是不是姓溫?」話就這麼從靳海揚嘴里沖口而出。

听了,欣荷一臉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姓溫?」

真的是她?!靳海揚怔了怔,想再更確定地問︰「你是在友愛孤兒院長大的?」那也是他們相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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