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心笨野狼 第16頁

最初的震驚漸漸過去,吳春光眼眸灼熱發燙,喉頭緊縮,胸口絞痛,渾身冰冷得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知道最傷人的是什麼嗎?

他完全是故意的。

她看得懂他全身上下流露出的挑釁、驕傲和愉悅。

他想對她證明,他就是這樣一個無拘無束、狂野自由不羈的男人。

像我這樣的野獸注定配不上你這麼美好的女人,與其將來教你傷心後悔,我寧願現在就讓你帶著恨離開我。

是,這就是他,花心浪子翟恩的男人本色。

就算是出自體內自己並不承認的道德與責任感,迫使他必須要嚴肅認真地看待她或許懷了他孩子的這件事,但如果可以的話,他絕對寧願她從來沒有上過他的床,她也永遠不會懷上他的孩子。

如果她真的懷孕,他一定會負起身為男人的責任,可翟恩這輩子永遠不會原諒她——

因為是她讓他被迫必須面臨、並扛起這一切的。

吳春光閉上雙眼,喉頭嚴重梗塞起來。

然而,她自己呢?

案母破碎悲慘的婚姻,母親和叔叔謾罵揪打的景象,她看得還不夠多、還不夠令她害怕嗎?

所以他們是世上兩個最不適合婚姻、更不適合彼此的人。

盡避呼吸變得異常艱難,吳春光還是顫抖地笑了。

一切都會沒事的。

就像那個迫使她逃離家門的夜晚,黑暗中叔叔突然壓上來的恐怖夢魘,她死命掙扎大喊,媽媽打開燈,叔叔慌得連忙起身,趕緊拉起褪下一半的拉鏈,在媽媽的尖叫追打聲中,她瘋狂奪門而出。

那一個晚上,她躲在火車站的廁所里,將自己緊緊蜷縮成一團,拼命止住打顫的牙關,不斷告訴自己,一切都會沒事的……

「吳春光,會沒事的,會過去的,一切都會沒事的。」她喃喃自語。

當時是那樣,現在也一樣。

用盡了力氣,她終于成功地將所有令人崩潰的悲傷、恐懼、痛苦和可悲的希望統統關回體內,然後面色如常,平靜地轉過身,踩著穩定卻僵硬的腳步回客房。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膝蓋虛弱如軟爛的面條,隨時都有頹然跪坐在地的危險。

翟恩簡直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個女人。

她就這樣渾然不在意地回房了?!

沒有憤怒?沒有火大?沒有抱怨?沒有眼淚……不,他痛恨見她落淚,不過她至少可以表現出一丁點的嫉妒吧?

她現在這樣只會搞得他像個吃醋吃昏頭,以至于不斷做出一堆爛事的幼稚大笨蛋一樣!

翟恩胸口灼燒,胃部卻冰冷沉重得像被塞進了千斤重的鐵塊,而懷里柔軟誘人的女體和香氣,更突然令他反胃欲嘔到了極點。

第7章(1)

他是在嘔氣。

但那又怎樣?法律沒有規定成年人不能嘔氣,更沒有規定嘔氣不能嘔太久。

他氣她的不聞不問,冷靜如故。

他更氣自己自那一夜的狂歡派對後,就失去了所有流連PUB與左擁右抱著辣妹美女的興趣。

他尤其痛恨自己每天乖乖準時下班回家吃晚飯,甚至不加班了。

可他還是無可避免地感到莫名心慌與恐懼,總覺得有種倒數計時、炸彈即將引爆的忐忑驚悚感。

終于到了這一天——天殺的七月三十一日。

最後期限。

最後生死關頭,決定他到底是衰到爆的當上爸爸了?還是恢復逍遙自在的黃金單身漢生活?

恐怖的是,他突然覺得這兩個天堂與地獄的分際開始變得很模糊。

而且如果小紅帽沒有懷孕,他就得放她走,永遠從他的生命中走開……

他的呼吸倏地停頓住。

翟恩突然發現自己最近心髒常常像這樣,可怕的停止跳動一兩拍,這些癥狀一點都不妙。

「也許今年度的健康檢查報告有點不太正確,」他模模左邊胸口,自言自語,「也許我有沒檢查出來的狹心癥。」

「我需要去買個東西。」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

他抬頭,有些欣喜地注意到她主動跟他說話了。

「什麼東西?」他還是大男人本色不減——狗改不了吃屎——口吻霸道跩跩地道,「最後一天也別想偷溜,沒有什麼東西是我秘書不能買來的。」

連她指定的十尺精梳棉布,他的秘書都弄來了不是嗎?

吳春光聳聳肩,「除非你很高興讓你的秘書知道,你有可能就快搞出人命。」

他登時啞口無言。

「……驗孕棒?」

「對,謝謝你還記得有那種玩意兒。」她手里揣著小錢包,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我陪你去。」他一頓,隨即警戒提防地道︰「不對,我去幫你買。」

對于他的手忙腳亂,她那張清秀小臉浮現一絲微笑,但笑容隨即斂止,無可無不可地點頭。

「那你——不要動,就站在這里——不對,還是坐著好了,就乖乖坐在沙發上不要動,我馬上就回來。」翟恩同手同腳地往外走。

她鼻頭發酸,想笑,卻又郁郁難解地望著他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一定會離開,也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他。

整整四十五分鐘後,他高大的身形才再度出現在大門口。

吳春光沒有問他,驗孕棒是跑到基隆去買的嗎?她只是伸手要拿過,卻怎麼也無法從他捏得死緊的指節中抽出來。

「翟先生?」她眉頭皺了起來。

翟恩盯著她還是亂得礙眼的短發,雪白如牛女乃的肌膚,烏黑的眼珠,小巧的鼻頭,豐潤如玫瑰的小嘴……

腦子亂成一團,各種念頭統統跑了出來。

小孩會像他還是像她?不對,他必須先決定性別,男生女生好?不對,性別是由老天爺決定的,等等,他記得曾經看過類似的報導,胎兒性別是取決于時男上女下或是女上男下的姿勢……見鬼了!他是不是把閣樓雜志跟醫學期刊搞混了?

他胡思亂想到不知不覺松了手,就連她拿著驗孕棒進到浴室去了也不知道。

三分鐘後,吳春光慢慢地走了出來。

「怎麼樣?」他屏住呼吸,黑眸盛滿緊繃的忐忑與……

「沒有。」她把驗孕棒遞給他看,平靜的臉龐看不出任何一絲喜憂之色。

他奪過她手上的驗孕棒,瞪著上頭的一條紅線,心煩意亂地沖口而出︰「你怎麼知道沒有?說明書呢?」

「兩條紅線代表懷孕,一條紅線代表沒有。」她蒼白的臉色難掩一絲迷惑地望著他。

他這是樂壞了還是氣瘋了?

翟恩也不知道自己對這結果究竟是如釋重負還是落寞失望,他只覺得自己應該要很高興,很慶幸,要歡呼大笑。

但這一刻,他卻感覺到自己像是被五十噸重的大卡車迎頭撞上還重重輾過去。

漸漸地,理性慢慢地浮現,猛掐住他的脖子要他正視這個喜訊。

馬丁尼、美女、音樂、自由自在的人生……統統都回來了。

他臉上逐漸恢復了血色,嘴角緩緩往上揚起一抹慵懶微笑。

「看來我們倆都很幸運。」驗孕棒還緊緊攢在他的掌心里,指尖不知怎的卻格外冰冷與僵硬。

「沒錯。」她喃喃,腦子里也這麼想,可心里卻仿佛丟失了什麼東西,感覺有些空空落落的。「那我可以走了嗎?」

他沉默了三個心跳的辰光,總算記起該怎麼說話。「如果你願意的話。」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翟恩恨不得狠狠重踢自己一腳,他本來的意思是,如果這真是她「想要」的話……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會說話了?

「那當然。」吳春光聳了聳肩,狀若不在意地轉身離開。「我去收拾行李。」

「我要出去慶祝!」一氣之下,他又開始口不擇言地大說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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