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紙箋上頭會寫著他們幾個皇子的姓名?
下一瞬,她看見一只手提起朱砂筆,將魏青群、魏青瓏、魏青遠、魏青 給——劃去,最後紙箋上只留下她的名字。
她耳邊再度傳來韋殊寒的聲音—「魏青晚,此人為人懶散,胸無大志,比起其它那幾人更好擺布操弄。」
听他竟這麼說她,魏青晚有些不忿,就算她平素確實懶散又胸無大志,但沒有人可以擺布操弄她。
「你可莫要怨我,父債子還,你要怨就怨你父皇,不過只要你乖乖听話,我不會虧待你。」韋殊寒的嗓音繼續傳來。
聞言,她驚訝的蹙凝眉心,父債子還?這是什麼意思?
正當她凝眸細想時,她覺得自個兒的身子忽然被人給舉高了,她嚇了一跳,接著她瞧見韋殊寒的臉,他的臉彷佛變成龐然大物,將她的視線全給佔滿了,她驚嚇得瞪直了眼,下一刻,她整個人撞進了他漆黑的眼神里,他那眼神不像平素那般陰冷,而是透著一抹刻骨的憤恨。
那恨意宛如烈火熔岩,濃烈得教人心驚。
她從不知在他那陰冷的表情下,竟會藏著這般深沉的仇恨,然而這仇這恨是為了誰?
「祖父、爹,這深仇大恨孩兒一定會為你們報的,你們等著吧。」那自言自語的嗓音里,夾帶積累多年的怨恨。
魏青晚聞之心驚不已,但是接下來他沒再出聲。
她的身子偶爾會被抬高,不久又被放下,她對自個兒這離奇的境況,從一開始的驚駭驚恐,已逐漸鎮定下來,一心想弄清楚究竟在自個兒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何會突然變成這般?
當意識再度回到自己的身體里,魏青晚整個人從床榻上彈了起來,她驚悸的輕喘著氣,她怎麼會突然間跑到韋殊寒那里去了,是作了惡夢嗎?
可適才那感覺如此清晰,歷歷在目,完全不像在作夢,她打從腳底泛起寒意,整個人下意識又縮回被褥里,將身子裹得緊緊的,不斷告訴自己這一定只是夢,否則怎麼可能發生如此荒誕離奇的事。
她在心里安慰著自己,不久,又酣睡了過去。
翌日午後,魏青晚與八弟應了三皇兄的邀約,要到他府中賞一幅字畫,據說是大才子紀曉年所畫。
才剛出宮門,就遇見韋殊寒剛下轎,準備要進宮。
魏青晚心頭掠過一抹古怪的感覺,想要厘清昨晚所遭遇的事究竟是不是夢,在他過來時,她刻意打量了他一眼。
以往見面,她從未仔細瞧過他,因為他那雙陰冷的眼神,讓她總有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這回細看,她發覺他的五官倒是生得十分端正,面容俊逸,然而那狹長的眉目間,透著一抹陰郁之色,使得他給人的感覺總是陰沉沉的。
而後她的眼神死死盯著他左耳垂上的那顆紅痣,昨夜她被抬起來突然靠近他的臉時,首先出現在她眼前的就是那顆小小的朱砂痣,然而在此之前,她壓根就不知道他的耳垂上長了顆如米粒般大小的紅痣。
「七皇子這是怎麼了,為何一直盯著臣的耳朵看?」
直到韋殊寒的嗓音傳來,魏青晚這才回過神來。
緊接著魏青群也好奇的問道︰「七哥在看什麼?韋統領的耳朵有什麼不對勁嗎?」
她連忙堆笑,掩飾自個兒的失態,「沒什麼,只是適才發現韋統領的耳朵長了顆痣,這才多看了兩眼。」
韋殊寒瞥了魏青晚一眼,抬起戴著玉扳指的左手,模了下左耳耳垂,「這顆痣不醒目,倒沒料到會被七皇子留意到。」
「適才不巧發現的。」她原以為昨晚的事是夢,可他耳垂上的那顆痣證明了那不是夢,她不免感到毛骨悚然,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對她施了什麼邪術,但下一瞬她猛然想起昨晚他似乎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也就是說,這件事與他無關,那麼是誰把她變成那般的?
她有些心神不寧,沒留意韋殊寒又說了什麼。
待他離去後,魏青群納悶的問道︰「七哥方才是怎麼了,怎麼心不在焉的,連韋統領同咱們說話都不搭理?」
「我方才突然有些頭疼。」她敷衍的回了句,接著問︰「韋統領說了什麼?」
「他問咱們要去哪里,我告訴他咱們要去三皇兄的府上賞畫,接著他便問起七皇兄今年也到了該出宮開府的年紀,聖旨下了嗎?」
聞言,魏青晚眉心微攏,「他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事來了?」
「只是隨口提了提,也沒多說什麼,問完他就走了。」魏青群關心的望著她,「七哥頭還疼嗎?若是還疼,你要不要先回宮歇息,我再幫你同三皇兄說一聲?」
「沒事,走吧。」
兩人在宮門前乘了馬車前往三皇子府,途中听見哭聲傳來,魏青晚掀起簾子朝外頭望了眼,見到一群男女被官差押著,似要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魏青群也湊過來看,認出其中一名少年,訝異的道︰「那不是蔡尚書的兒子蔡鼎嗎?他怎麼被人給抓了?」
魏青晚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必是受到牽連,看這態勢,蔡家八成被抄家了,如此一來,蔡尚書恐怕難逃一劫,她在心里輕輕嘆息一聲,放下車簾不再多看。
魏青群壓低嗓音問︰「蔡家是不是完了?」
她搖搖頭,「這事不是咱們能管的,別說也別問,就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我同蔡鼎玩過幾次,他人不錯,我只是替他感到有些可惜。」魏青群神色訕訕,不像剛出宮時那般興致高昂了。
魏青晚靜默著沒有搭腔,隨著父皇的疑心越來越重,這些年來可惜的何止是蔡鼎。
魏青群最後還是沒忍住,又道︰「七哥,外頭的人都說是韋殊寒陷害蔡尚書,父皇為何還如此寵信他,任由著他殘害朝廷忠良?」
她本來不想再提這事,但見他似是在為蔡鼎的遭遇不忿,想了想,回道︰「韋統領究竟有沒有殘害忠良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武衛營是父皇手里的刀,父皇指向哪兒,那刀便砍向哪兒。」她知道這位弟弟心眼雖多,但心腸不壞,這才好意提點。
魏青群訝異的瞠大眼,「你的意思是,父皇他……」
她連忙抬起食指,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噓,我瞎說的,到了三皇兄府里,你可別再提這件事,知道嗎?」
三皇兄表面上看來性情溫朗隨和,待誰都一派和氣,實則心機深沉,滿月復算計,一不小心就會著了他的暗算,二皇兄會被圈禁,也有他一份功勞。
六年前,她無意中听見二皇兄與三皇兄的談話,當時二皇兄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勸諫父皇重新啟用武衛營,三皇兄卻在二皇兄面前分析重新啟用武衛營的弊害,終于說動了二皇兄,二皇兄這才義無反顧的去勸諫父皇,才會招來這樣的下場。
至于三皇兄,這些年來漸漸得到父皇的重用,在朝堂上對于父皇所有的旨意都一意遵從,不曾違拗,對父皇重用武衛營之事,更是不曾勸阻過一句。
直到那時她才真正體會到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難知心的真諦。
不久,兩人進了三皇子府,魏青瓏熱絡的迎了出來,準備要大婚的五皇子也來了,幾個兄弟共聚一堂,輕松的說著話。
說著說著,魏青瓏儒雅的臉龐忽然一沉,感嘆道︰「我還記得幾年前你們幾個才這麼一丁點,轉眼間都長這麼大了,連老五都要成親了,老七今年也到了該出宮開府的年紀了。」他今年二十六,比三人年長數歲,兄弟里除了早逝的大皇子及被圈禁的二皇子,如今就數他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