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害她?這不已經害苦了她嗎?為她殺了那麼多人,她的手雖然沒有直接染血,但她不殺伯仁,伯仁卻是因她而死,她能安心嗎?
她祖母說過,宮里除了皇上,唯二能信任的人是太後和寧靜……原來,意思是她們兩人皆知道她的身世,寧靜甚至是她的生母;再回想過去寧靜對她總是過分的關照,可見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了。
然而,縱然是她的生母,縱然她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都是為了她,但她無法原諒她,也無法坦然的喊她一聲娘,若是以愛為名,那這份愛也太沉重了,她實在承受不起……
「皇後,你也無須太過自責。」太後緩緩地道︰「眼下你雖無法諒解寧靜的所作所為,但等你當了娘,你或許就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了,她只是……只是方法走偏了……」
言少輕想到祖母跟她分析過的人格犯罪,或許她的生母在慘遭玷污還懷上身孕的那一刻,心理已經偏執了,是以多年來也累積了許多怨恨無法宣泄,才會下手如此殘酷。
她沒法去愛她,可也沒法真正的恨她,她,也是個可憐之人……
沉澱過後,她緩緩睜開了眼楮,語凝喉間。
環顧室內,竟沒有一個在此刻能給她力量的人,她原本所倚靠的人,如今和紫妃是同一陣線,她也無法投入他的懷中,盡情地哭個夠……
她深吸了口氣,看著太後道︰「母後,我回府一趟,我去看看祖母,去去就來。」
太後自然明了她是要回去求證的,看來只有言老夫人親口說了,她才會接受事實。
「你去吧!不必趕著回來,就陪言老夫人多坐一會兒。」
太後在心中嘆息一聲。言老夫人早說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少輕丫頭的身世早晚會揭穿,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
宇文瓏心痛的看著她,她打擊一定很大,可這關鍵時刻,若他陪她走了,就功虧一簣了……
他只能狠下心,讓她獨自去面對了。
「陸霜林。」
一身黑色勁裝身影從窗而入,單膝跪地。「卑職在!」
宇文瓏目光沉沉。「你陪同皇後出宮,皇後尚未擺月兌謀害紫妃的嫌疑,須得寸步不離,不得有誤。」
陸霜林一絲不苟地道︰「卑職遵旨。」
就是要她好好保護皇後娘娘嘛!她都听懂了,雖然不明白皇上這些日子以來寵愛紫妃算是個什麼破事,但她瞎了也看得出來,皇後還是皇上心尖尖上的至寶,那紫妃啥的,不過是浮雲,早晚會過去。
第十九章食而不知其味(2)
夜已深沉,整個京城似乎只剩打更的聲音,言府同樣的安靜。
言少輕不想驚動府里人,便讓陸霜林翻牆而入,開了角門讓她進去,兩人直奔楓葉滿樓。
她祖母的作息一向跟別人不同,即使現在年紀大了,也跟一般老人不一樣,她經常晚上不睡,熬夜在看案卷,睡白天的,說這叫做夜貓子。
「大姑女乃女乃這麼晚回來?」藍嬤嬤正巧躡手躡腳地關了寢室的門出來,見了她們十分詫異。
「祖母呢?」因為藍嬤嬤是端著托盤由祖母在一樓的寢室出來的,她才猜想祖母人並不在三樓的宋慈閣里。
藍嬤嬤嘆氣道︰「小姐這幾天咳得更厲害了,好不容易威脅利誘的服了湯藥,我給點了甜夢香,正睡得沉呢。大姑女乃女乃可有急事?要喚醒小姐嗎?」
「不必。」言少輕遂也壓低了聲音,「不吵祖母了,我問爹也一樣。」
言少輕帶著陸霜林,轉而來到靜書齋,院落一片寂靜,守門的依然是四喜。
她爹一向簡樸,用的人不多,白天才有灑掃的下人過來,另一個和四喜交班守門的小廝三喜,目前傷了腿在休養。
「大姑女乃女乃?」四喜見了她,趕忙迎上來。「大姑女乃女乃怎麼這個點來?」
言少輕輕描淡寫地道︰「有點兒要事要見大人,你進去叫醒我爹通傳一聲,就說我來了。」
四喜陪著笑臉道︰「大姑女乃女乃,這會兒大人不在呢。」
言少輕瞳孔微微一縮。「不在?」
已過了子時,他爹跟她一樣都是卯時要上朝,而她爹的作息就如同他的人一樣一絲不苟,這個點不在,非常奇怪。
四喜見她面沉如水,忙道︰「大姑女乃女乃可別誤會大人上什麼奇怪的地方去,大人不是那麼隨便的人,是大人的同僚老家在辦喪事,大人去吊唁,在月里鎮,路途有點兒遠,可能要天亮才能回來了。」
言少輕面上不動聲色,「原來如此。」
月里鎮是離京城最遠的一個鄉鎮,她不可能去求證,不過老家辦喪事的同僚,她倒是能夠打听,照她的猜測,多半是沒有的事。
因為四喜不會專程去求證,也不會懷疑,所以她爹給什麼理由都沒差,而她爹也料不到她會來,是以在找理由上就粗糙了點,做得不夠完美。
也是,她從來沒有在三更夜半來找過她爹,她爹又怎麼會想到她好巧不巧的就來了呢?若不是今日出了她的身世大事,祖母又剛巧睡了,她也不會發現她爹半夜不在屋里睡覺,且行蹤成謎。
此刻的情況,她不得不認為,她爹長年對她和祖母的疏離,恐怕不僅是因為她並非親生,或許他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讓他必須跟人保持距離……
她不著痕跡地又問道︰「四喜,你仔細想想,大人過去曾沒回來睡過嗎?」
四喜撓著頭想了想,「好像曾有吧,不過奴才也記不清了。」
言少輕眉角輕蹙。確實,一年有那麼兩、三晚有事耽擱不回來睡,也不算什麼大事,沒有人會懷疑,也不會有人刻意當回事來說。
「怎麼了嗎?大姑女乃女乃?」四喜搓著手,頓時有些不安了。「大人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言少輕淡淡一笑,安撫道︰「沒的事,你不要瞎猜,因為我爹身邊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他畢竟年紀也大了,我怕他睡不好,隨便問問。」
「是啊,大人確實該找個貼身伺候的人,可是大人偏生不要……」四喜也很感慨。
言少輕臉色一正。「四喜,那件事,你可有確實做好?」
四喜忙點頭如搗蒜。「有有!藍嬤嬤交代的事,大姑女乃女乃您的吩咐,奴才一直辦得妥妥帖帖,絕不讓大人出門丟人。」
言少輕很是安慰地一笑,「這樣我就放心了,要知道,大人一向自尊高,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奴才知道。」四喜拍胸脯保證道︰「奴才伺候大人都好多年了,明白大人的性子,一定小心辦事,姑女乃女乃放心。」
言少輕拿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給四喜,「給孩子們添些冬天的衣服吧!」
「這怎麼好?」四喜惶恐地道︰「奴才給大姑女乃女乃辦事是應該的,再說了,藍嬤嬤又是帶奴才進府里當差的貴人,先前藍嬤嬤已經給奴才十兩銀子,太多了,奴才不好再收大姑女乃女乃的打賞。」
言少輕溫和地道︰「是本宮要給孩子們添衣,快收下,不然便是當本宮是外人,本宮可要不高興了。」
她自稱本宮,這銀子便算是皇後打賞的,意義格外不同,四喜果然立馬就喜孜孜地收下了。
出了靜書齋,言少輕就目如寒星。
陸霜林對適才那一切置若罔聞,只問道︰「娘娘,咱們要回宮了嗎?還是再回小樓那兒等老夫人醒睡?」
言少輕心里一片冰涼,「不必了,去大理寺。」
陸霜林看了眼將明未明的天色,夜還很沉。「這個時候去大理寺?」
言少輕露出了一抹疲憊。「如果我料得不錯,今日會有大案發生,陸大人早晚會派人找我,我們先過去等也省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