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兒,陸大師出來見客了,爺兒要不要將老太君準備的禮先鈊出?」注意到他難得慌張的神情,姚望疑惑地問︰「爺兒,發生什麼事了?」
「到前頭去!」他喊著,已經拔腿繞過他。
越過後,到這後院的小屋,他一定可以再見到她,對不?再不然,只要到主屋,她也必然會在那里,對不?
他拜訪過陸九淵數回,知道陸宅里有幾口人,他確定她並非陸宅的人,那麼必定是上門祝賀的賓客,想知道她是誰,屆時就能問清楚。
然而,這天他在陸宅待到曲終人散,卻沒再見到那姑娘。
莫名的,他的心悵然若失,像是遺失了什麼還來不及得到的珍寶。
盛夏的季節,炎熱卻燒不進天水城里的任何角落。
只因天水城里有千百條溪流河川縱橫,河上架橋雕飾精美,河岸垂柳濃綠成蔭,再野烈的熱風進了城,全都化為一抹清馨寧。
就連此刻高朋滿座的悅來酒樓也感覺不到一絲酷熱。
樊家新開張的酒樓,佔地極廣,有三條溪穿掠前院的三棟樓,由東往西,樓名為千水樓、水鳥閣、千霧水樹,三棟樓高七層,相餃合抱,過了前院是中庭,三棟樓後皆有大片的石板廣場,搭上彩樓,等著開戲,而樓與樓之間的溪流上則搭橋蓋亭,光是一條溪上就橫蓋了數座橋亭,橋亭之間的距離不過一丈遠。
橋亭則是采用出雲王朝最新穎的建築設計,亭的四面可以拉出隱藏式的木卷門為牆,而二樓則有寬敞的開放露台。
此刻--
「姚望,把木卷門拉上。」坐在某座橋亭里的範姜魁沉聲道。
「是。」向來視主子為天的姚望,二話不說地動作。
「慢、慢、慢。」坐在範姜魁對面的樊入羲,手持折扇輕揮著,再看向範姜魁。「今兒個天氣這麼熱,把木卷門拉上做什麼?」
「我要試試這新款設計,是不是真如你說的那般好。」範姜魁一記眼神,姚望已經走到亭柱邊。
「慢。」樊入羲再阻止。「你是怎麼著?沒瞧見咱們的左右橋亭上有不少姑娘家不住地朝咱們拋媚眼?」
木卷門要是拉上,熱一點還無所謂,看不見美人才教人捶心肝好不好。
「就是瞧見了,才要隔絕。」範姜魁似笑非笑地道︰「我和樊老板的喜好不同,對那種主動又大膽的姑娘,一點興趣都沒有。」
樊入羲才不在意他的調侃,眼角余光瞥見隔壁有姑娘搔首弄姿,不禁回以熾熱的眼神,教姑娘們嬌羞地發出驚呼,然而,造福了右方的姑娘們,也不能忘記左邊的,所以他同樣送了一記火熱的眼神過去。
盯著忙碌散發他男人魅力的好友,範姜魁沒勁地起身離座,姚望立刻忠心耿耿地跟上。
「欸,你要去哪?」樊入羲趕忙跟上他的腳步。
「讓你方便,找些看順眼的姑娘聊聊。」範姜魁話中帶刺。
「姑娘家都是寶,每個都嘛很順眼,而且你知道我很公平的,給予她們的甜頭都是公平的,絕對不會偏心。」隨他走在楊柳岸,樊入羲忍不住看了眼溪面自己的倒影,微眯起眼,發現自己真的帥得好可怕,難怪那些姑娘一見到他就哇哇叫,真是罪過。
「你要不要干脆跳進去?」真受夠了他自戀的德性。
要不是他樊家的悅來酒樓開張,他才不想來。
範姜魁的產業遍布出雲和鄰國,他常常往來奔波,一得閑就只想要好生歇息,不想理睬那堆出身名門,卻偏不懂何謂羞恥的姑娘們。
「欸,你這是怎麼著?認識我這麼久了,我這麼一點毛病,你還習慣不了?」樊入羲嘆氣,如玉白面卻勾著笑,一雙花眼直瞅著他。「怎麼,找不到你那位姑娘,真教你這般心煩意亂?」
他和範姜魁相識多年,兩人可是天水城最炙手可熱的單身漢,域里的姑娘只要見著他們兩個不會哇哇叫的,若不是眼楮有問題,那肯定是啞巴。
範姜魁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有人說自己是城里的包打听,結果,三個月過去了,卻是半點進展都沒有。」
那天在陸宅里巧遇的姑娘,至今依舊教他念念不忘。
就連在夢里,他都能瞧見她那恬靜如月般的身影,看似蒙,卻又那麼頑強地佔據他的心房不走。
可惜,當時他問過陸家的人,卻沒人知道她是誰。
「欸,我說魁爺,話不是這麼說的。」樊入羲不禁苦著臉,猛搖著折扇,「你說,那姑娘梳著雙髻,可城里很多姑娘都梳這種髻,你又說那姑娘穿著鵝黃色交領襦裙,還罩了件繡銀邊的對襟短帔,可這顏色款式滿街都是啊!」
提供那什麼鬼線索,要他怎麼找?!
範姜魁不由得眯眼瞪他。「我說了她的長相!」
「是呀,你形容她有一雙又圓又亮的眼眸,像是琉璃般,還說她生得一張絕世容顏,有著柔的高雅氣質,像月光般的柔美存在……」話落,他很正經地看著好友。「其實你是在找我的碴吧,你看見的是河中仙是花中妖?這天底下有這種姑娘?」
「她……」範姜魁不禁語塞,不知道該如何用文字形容那姑娘給他的震憾。
也許真如好友所說,他瞧見的非人而是妖吧,要不都三個月了,怎麼可能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苞在後頭的姚望豎起耳朵,仔細听著兩人的對話。
「我說你呀,怎麼才見了一眼,就對那位姑娘如此念念不忘,你該不是愛上人家了吧?」樊入羲笑得很賊。
「愛?」範姜魁忍不住失笑。「光是對一個人念念不忘,就代表愛?」
「你自己說,你何時對一個人念念不忘了?」樊入羲沒好氣地橫睨他一眼。「朱家的婉兒,你瞧也不瞧,胡家的花穎,你只會躲,昨天跟你介紹過的,隔天你就全忘光了,可那姑娘你不過見過一面,就惦記到現在。」
「那是因為她特別。」至少他沒瞧過那種姑娘。
「多特別?她有三只眼楮、六條腿?」樊入羲發噱。「我再問你,你在找她,那找到她之後呢,你想做什麼?」
「我……」範姜魁被問倒了。
他還真沒想過找到她之後要做什麼,只是心底有一抹強烈的渴望,教他迫切地想再見她一面,想知道她是誰。
「不知道?那就是沖動嘛,為什麼會沖動?那就是一見鐘情了嘛!」樊入羲覺得好友是當局者迷,于是細細分析給他听。
「你相信一見鐘情?」他哼了聲。
一見鐘情?他以為那是愛作夢的少女才會說的詞。
「為什麼不信,我爹跟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啊。」樊入羲搖頭晃腦地說︰「听說,他們初次見面有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而且當晚兩人就……所以就有了我,然後就成親了。」
「……原來如此。」範姜魁笑了。
不想將商場那一套帶進生活里,他向來不與有生意往來的商賈建立私人的交情,入羲是唯一的特例,他們能夠成為莫逆之交,除了入羲本身直來直往的個性,讓他覺得交往沒有負擔外,另一個原因是入羲擁有一對讓他羨慕的爹娘。
入羲的爹,和入羲是同個性子,而入羲的娘則頗具女中豪杰的氣勢,將他爹吃得死死的,是一對恩愛而有趣的夫妻,也是一對開明而慈愛的父母。
在他很小的時候,爹娘就雙雙病筆,偌大的範姜府里,陪伴他的只有姥姥和下人,姥姥雖然疼他,但也待他十分嚴厲,只因他是範姜家唯一的繼承人,所以他不曾享受過天倫之樂的滋味,也就份外羨慕入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