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穿了件黑色斗篷,臉上戴著黑色皮革面具,面具順著臉形從額頭罩自鼻尖,五官只露出雙眼和嘴,難以看清他的面容,難辨他的心思。
「……你的耳朵听不見?」男人勾起邪謔的笑。
文執秀防備地看著他,緊抓在榻沿的雙手指關節泛白,思忖著一有萬一,她要怎麼逃出茅屋。
眼前的男人雖然難辨五官,但光是他抹在唇角的邪冷笑意,就教她不寒而栗、遍體生寒,巨大的壓迫感使她直覺他並非善類。
「別亂動,你可知道你有孕在身?」男人玩味道。
文執秀驀地瞪大眼。
「你到底是誰?」她顫聲問。
他盡避是笑著,但那沉魅的眸色透著些許瘋狂,卻又尖銳如刀,在他面前,她好像無所循形……就算他方才的話引起她的興趣,她也不想跟他攀談。
「你說呢?」男人身形高大,信步而來。
骯部激烈地陣痛著,像是有什麼要從那里剝落,文執秀不敢貿然起身奔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朔夜師兄,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見伏旭從門外走來,文執秀如見救星,趕忙喚著,「伏旭哥。」
他徐步走近,發現她臉色蒼白如鬼,趕緊往她腕間一扣,驀然抬眼。「你……」
「我肚子好痛。」
「小姐。」靜寧奔了進來,緊抓著她冰冷的手。
「你知道你有身孕了嗎?」伏旭沉聲道。
文執秀驚詫,不由得看向一旁高大的男人。她原以為他是從哪打听了她的事,推測她有孕,沒想到他光是查看她的臉色便判斷出她有孕……
「我不知道,只是這兩天肚子不舒服。」正因為是未曾犯過的痛,才教她心生警惕趕忙前來。
「你的孩子剛成形,但是注定保不住。」
她怔愣地看著他,許久,緩緩皺起眉頭。「怎麼會?」
「也許是你昨天受到驚嚇所致。」嘆了口氣。「難怪你昨天來時,我預見了血。」
如今對照,才知道是這麼一回事。
「伏旭哥,幫我,我要留下這個孩子。」她緊抓住他,像是抓住最後一塊浮木。
她一直想要個孩子,卻沒想到孩子早已在她的肚子里待著了,可是她沒有注意,驚嚇又加上勞累……
「我不會幫你。」伏旭瞪著她。「我告訴過世濤,你不適合有孩子,難道他沒告訴你?」
「大哥說過,可是我想生啊……」
「你不能生!」伏旭怒道︰「你的血難凝止,一旦生產,你可知道自己將冒多大的險?要是到時候血止不住呢……你知不知道要生一個孩子,得要你用命去換?」
並沒有因為他的一席話受到嚇驚,她忍著痛,面色淡定。「我早就知道了。」要嫁給他之前,很多事她就仔細想過了。
「你知道,為何還要這麼做?」
「因為他愛我,因為他是家中獨子……」她自私,不願意他去擁抱其他女子,能生下範姜家子嗣的,唯有她。「而且,孩子的出世,才有機會可以消弭兩家的仇恨。」
而這,恐怕也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
「你以為,用你的命換來這個孩子,世濤和你的男人會開心嗎?那豈不是等于另一個仇恨的開始?」
文執秀怔住,很顯然沒料到這種狀況。
「然後呢?這個孩子該怎麼辦?從小處在不睦的兩個家庭里,你爭我奪,你恨我怨……」
「仇旭,八字都沒一撇,說得這麼可怕是想要嚇誰?」朔夜低啞笑著,像是察覺了什麼,長臂一揚,在屋里設下結界。
「師兄,請你不要插嘴。」伏旭冷聲道,也奇怪他的舉止。
「我說錯了嗎?」他笑眯了黑眸。「那孩子還在,她也還在,又不是非得要在兩者之間選擇,你這不是在嚇她是什麼?」
伏旭聞言,緊抿著唇。「你不清楚執秀的身體狀況,你不會知道要他們母子平安是多難的一件事。」
「在我眼里,那可是一點都不難。」
文執秀蒼白著臉看向朔夜。「請問……你是不是能幫我?」伏旭哥的話無異是宣判她死刑,然而她卻依舊不認命地想要抓住最後生機。
「可以。」
「師兄,你不要胡來!」伏旭冷瞪著他。
「伏旭,你真是太難伺候了,我不幫人,你罵我冷血,我想幫人,你又說我胡來,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朔夜始終噙著笑,只是黑色瞳眸覆著冰,令人望而生畏,他看向文執秀。「你呢?你想怎麼做?」
「我要保住孩子,而且我會努力保住自己。」不到最後關頭,她絕不放棄。
第8章(2)
朔夜聞言,不禁笑了,抬起手,長指動了下,半空中出現古老難辨的字體,綜著刺眼金光,瞬地射進她的月復部,隱沒不見。
「師兄!」伏旭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記得,當你回到家中時,盡量保持沉默,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這樣就好?」文執秀忍不住再問。
總覺得事情簡單得過份,透著說不出的吊詭。
「嗯?」朔夜玩味地看著她。
「不需要我用什麼東西交換?」
「執秀,你……」伏旭驚詫地看著她。
「他是伏旭哥的師兄,還有他不需要用藥就能夠幫助我,代表他是個咒術師……」她水眸一片清靈無懼。「伏旭哥曾說,咒術師可以施咒治人,甚至施咒殺人,但不需要經過藥石,只要取那人身上的物品做為交換即可……那麼,要我拿什麼換?」
「你說的沒錯,我的易神咒確實是需要以物易物,所以我用你的聲音做為交換,我要你保持沉默。」朔夜勾起愉悅的笑。「不開口說話,對你而言也是好事,畢竟你要安胎,對不?況且,這是暫時的,直到孩子生下,這咒就解除了。」
「真的?」文執秀吶吶道。
只要不開口說話就沒事?她有些疑惑,但說也奇怪,剛才還痛得難受,這會像是瞬間消失不見,根本不曾有過。
「你如果不信,可以問伏旭。」
文執秀看向伏旭,瞧他點了點頭,才總算安心了點。
「剛才,我不要朔夜師兄幫你,就是怕他會索取你其他的東西做為代價……如今既然咒已成立,我也無話可說,不過切記,往後你也必須更用心調養身子,否則……誰也保不了你。」伏旭輕聲道。
他怎會忘了執秀是個多慧黠的姑娘,很多事只要說過一遍,她就不會忘,所以她並非貿然求救,而是已經經過一番思索。
「我會小心。」
「一定要小心,別輕易動怒,別……」
「伏旭哥,我很少生氣的。」
「總有萬一敝」伏旭嘆道,極怕自己預見的畫面會發生。「還有,如朔夜師兄說的,等你回府,你就要開始保持沉默,不到必要不要開口。」
「伏旭哥,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一定會幫我的。」文執秀感動地握住他的手撒嬌。「有你在,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你呀……」他沒轍地笑嘆著。
門邊的靜寧見事情有了轉機,不由得松了口氣笑了。
唯有站在窗邊的朔夜察覺了外頭的異狀,還好心地往旁退了一步,好讓躲在外頭的人可以清楚地看見屋內的狀況,但卻因為結界,听不見屋內的對話。
有時候,听不見的耳語,才是最可怕的利器。
丙然--
範姜魁目眥盡裂,微眯的魅眸直瞅著文執秀和伏旭緊握的手,她愛嬌地笑著……這一切皆證明了,她背叛他!
天候陰霾,開始飄起牛毛般的細雨,當文家馬車進城之後,雨勢開始變大,回到範姜府時,早已是滂沱大雨。
「小姐,小心一點。」靜寧打傘護著她下馬車,但終究還是讓她身上沾濕了些許,她心里急,卻又不敢要她走快,就怕出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