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麼時候才會清醒?」範姜魁急聲問著。「暫時又是什麼意思?」
「暫時指的就是,別見到你,她就不會激動,就不會影響身子。」伏旭說起話來清清冷冷,一雙眼神分外妖異。「你給我離執秀遠一點,最好別再見她。」
「我為什麼不能見她?她是我的妻子!」範姜魁惱道。
「執秀說,她不想再看到你,她就連昏迷時都這麼說著。」
「我可以作證。」一旁的朔夜涼聲道。
範姜魁聞言,萬分氣惱自己怎會因妒恨而失去理智,將她傷得這麼重?事到如今,他又要如何求她原諒他?
「伏旭,秀兒肚子里的孩子……」文世濤低聲問。
「孩子保不住,恐怕往後執秀都不能生育。」伏旭沉聲道,「雖然我師兄施了護咒,但還是遲了一步,保不住。」
文世濤頓了下。「無妨,只要能保住秀兒就好。」
至于孩子的事……他看向呆若木雞的範姜魁,瞧他眼露悔恨,不知該不該再繼續恨他,還是再狠狠地揍他。
「世濤,這幾天我會暫時住在這里,以免執秀的身子又有什麼變卦。」伏旭看向文世濤,淡聲道。
「當然好,你願意住下,我求之不得。」
「可是,我在這里,會不會傳出什麼不利于文府的流言?」伏旭說著,看向範姜魁。「畢竟我是身份可議的煉丹師,要是有外人造謠的話,就怕會傷及文家的聲譽。」
察覺他的視線,範姜魁抬眼看著他。「有我在這里,誰會傳出什麼不利于文府的流言?你是執秀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範姜家的恩人……也許我曾對你有所誤解,請容我在此向你道歉。」
伏旭冷冷地看著他,直到身旁的朔夜出言道︰「好了,我累了,客房在哪?」
「師兄,你也要留下?」伏旭看向他。
「我好歹幫了你的忙,難道他不用稍稍款待我?」朔夜揚笑看著文世濤。「我也費了不少力,施了咒,穩住她的血脈,也沒拿任何好處,款待我,剛剛好而已。」
範姜魁瞅著他,暗暗記下他的話,再見文世濤招呼著兩人走向前院,他趕緊偷偷地走進妻子的房間。
細微的開門聲教守在宋邊的靜寧瞬間起身,走出屏風。「你……怎麼會在這里?」連稱呼都省下,她已經不承認他是姑爺。
「靜寧,少夫人如何了?」他輕聲問著。
「請你出去,伏旭先生交代,誰都不能驚擾小姐。」靜寧沒給他好臉色,就算他的表情再懊惱,姿態再卑微,她也很難原諒他。
「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不會打擾到她。」
「請你出去,否則我會請府里的下人把你趕出去!」靜寧硬是不讓他靠近屏風。
「你……」
突地--
「靜寧……」
听到處弱的呼喊聲,範姜魁探臂,輕易地將靜寧扯到一旁,飛步踏到屏風後,看見臉色蒼白如紙的妻子。她的長發披垂,映得小臉半點血色也無,一見到他,她隨即用力地閉上眼。
「靜寧……靜寧……」她不斷地喃著。
「執秀,你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忘了她听不見,他緊摟著她,發現她身軀冰涼得可怕。
「魁爺!請你出去、出去!別再打擾我家小姐……還是你真要逼死她?!」靜寧拉著他,用力扯著。
「我沒有,我……」他想解釋,思及她根本听不見,隨即捧著她的小臉,強迫她看著他。「執秀,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把你關在房里,我錯了……」
他的雙耳正常,听得見聲音之于很多人是很理所當然的,可是听不見聲音的她,在門板關上,讀不出別人的回應時,會有多恐懼,更何況她身子不適,孩子從她的體內不斷剝離……沒有人理睬她……
懊死,他真的好該死,他怎麼可以這樣傷害她?怎麼可以!
文執秀被迫看著他,看見他眸底的淚水,乍見那淚水掉落,咸澀的滴上她的心,沉重地壓迫著她,讓她清楚地感受他的愧疚。
「對不起……執秀……」
總是霸道放肆、狂放不羈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顯露他的無助和愧疚……這是一直以來,她最不願意在他臉上看見的表情。
她不想在最愛的人臉上,看見無能為力的自責。
而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從一開始,從未騙過她。
他愛她、惱他、氣他,他的表白一直是強烈而直接的,他沒有錯,錯就錯在所有的事件巧合地湊在一塊,要怪……就怪命運。
「魁爺,別打擾我家小姐,她需要休息!」靜寧吼著,死命地扯著他,然而他卻不動如山,任憑她怎麼推扯,他不動就是不動。
文執秀虛弱地看著他,發聲道︰「靜寧,你先出去。」
靜寧驚詫地看著她。「小姐?」
「我沒事,你先出去。」
靜寧想了下,只能退出房外等候,卻瞥見院落入口的拱門處,範姜老太君被姚望攙扶而來。
「執秀……」範姜魁聲音粗啞地低喃著。
她直睇著他。「你不用道歉。」他會趕到這里,那就代表他應該已經知道所有的事了,對不?
「我不該這樣對待你,可我真的嫉妒得發狂,我……」他無法再說,再多的理由在此刻听起來都是借口,都不能掩飾他犯下的過錯。
「我們的孩子沒了。」她平靜地道。
範姜魁紅著眼。「對不起……」
「你是應該跟孩子說對不起。」她沒有表情,像在陳述一個別人的故事。「為了要保住孩子,我才去找伏旭哥,是伏旭哥的師兄願意幫我,只要我保持沉默……我很想要這個孩子,真的很想要……」
回到文府,她的意識始終清楚,她央求著伏旭哥救她的孩子,但最終還是沒能將孩子留下,甚至往後……她都不可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孩子了。
而這樣的她,更不完整,更沒有資格待在他的身邊。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他喑啞著嗓音。
她沉默一瞬,張口,唇微顫著。「你……休妻吧。」
「執秀!」他瞪著她。
「你應該從大哥那里知道,我的雙耳听不見,對?」
「那不重要!」
「不,這很重要。」她疲憊地閉了閉眼。「我學彈琴吹笛是要證明,就算我雙耳听不見,我還是可以跟尋常人一樣吹奏絲竹;就算我听不見,我還是可以正常生活……可是事實證明,我太天真,陌生的環境讓我難以適應,我沒有辦法融入範姜府的生活。」
她愛這個男人,很愛很愛,愛到不能容許他充滿愧疚。
她一直想要讓最愛的人沒有顧忌和累贅,但……是她不好,是她做不好,她沒有辦法完成自己的理想。
「不是的,不是你不能適應,而是府里藏著太多兩家的仇恨,是我不好,我沒有遵守承諾,化解那些仇恨。」他做得不夠,他太自以為是。
「不只是仇恨,而是在于听者。」她氣若游絲地低喃著,「因為我的雙耳听不見,所以我比更多人用心地聆听听不到的聲音,可是,你們的雙耳听得見,卻只听到了那些听說的事……」
她說著,淚水不住地在眸底打轉。
她不是聖賢,沒有辦法那麼快就遺忘傷悲,更沒有辦法馬上原諒那些人,如果他們可以多替她著想一分,她的孩子不會沒了,她和他之間不會走到無路可走……那一念之差,讓她一無所有。
他們剝奪了她愛人的權利,注定讓她破碎得更不完整。
第10章(1)
站在門外的範姜老太君和姚望听著,神色各異。
「執秀,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地處理這件事,要是府里再有人膽敢對你無禮,我會馬上將人趕出府外,我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