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豫地想說些什麼,手機鈴聲驀地響起,打破了這一刻兩人四目相凝的靜寂。她接起電話,听聞對方說了一串話,訝然大驚——
「什麼?!你已經來到花蓮了?」
接到電話後,鐘心恬向陸宗岳解釋一番,接著便向育幼院的孩子們道別。
院長得知她這就要走了,相當遺憾,趙民誠律師更是依依不舍地送她到門口,慎重表示以後一定會常跟她聯絡。
坐上陸宗岳的愛車後,一行人匆匆往回程趕,回到那棟可愛的日式木造房舍後,一個身材高姚的女人已經站在籬笆門口。
遠遠看見她的身影,冬冬等不及停好車,便興奮地開門跳下車,邁著小短腿飛奔,翩然投入她懷里。
女人也蹲,展開雙臂抱住他。
「馬麻,你怎麼來了?」小男孩撒嬌地問,黑眼珠滿懷愉悅,光芒璀燦如寶石。
「你這孩子!」女人伸手捏捏他的小鼻子。「下禮拜就要開學了,你媽我不用早點來接你回家準備嗎?」
「馬麻……我好想你喔!」小頭顱在女人懷里揉呀揉地。
「想我才怪!」女人冷哼。「連電話也不打一通,光會跟你爸媽傳line,我看你根本是在你媽咪這里玩瘋了,樂不思蜀吧?」
「才沒有呢!」冬冬連忙舉手表忠誠。「人家真的很想你,還有爸爸,他怎麼沒來接我?」
「他今天還要開會,沒辦法來,不過明天回家你就可以見到他了,他從美國買了很棒的玩具要送給你喔!」
「真的嗎?太好了,YA!」
看著母子倆和樂地抱在一起,鐘心恬滿臉含笑,陸宗岳卻是有些尷尬地站在一邊,身板挺得僵直,極力掩飾自己的手足無措。
這女人就是冬冬的媽媽,也就是說,是她將這間房子借給圓圓住的,連孩子也能放心就這麼托給圓圓照顧。
她肯定是圓圓的閨蜜,她們之間絕對有著深厚的交情……
仿佛看出他的局促不安,女人冷笑一聲,放開兒子,起身盈盈走向他。「陸先生,你還記得我嗎?」
有夠直接而犀利的問話。
陸宗岳微微苦笑,有種預感今天自己這關難過了。
「我就知道你忘了。」女人冷哼,唇角隱隱浮現一絲不屑。「我是羅愛理,心恬的朋友,我參加過你們的婚禮,之後也跟你踫過兩次面。」
「原來是羅小姐。」陸宗岳松了口氣,連忙微笑點頭表示友好。「你好,很高興見到你。」
「是嗎?」羅愛理兩道秀眉似挑非挑,盡顯嘲諷之意。「可我見到你一點也不高興呢!」
陸宗岳聞言,只覺得後頸一陣涼,涔涔冒出冷汗。
第6章(1)
將好友迎進屋里後,鐘心恬讓冬冬跟著陸宗岳先去洗澡,自己則拉著羅愛理到後院的搖椅坐下,泡了一壺花草茶。
羅愛理根本沒閑情逸致喝茶,喝了一口潤潤喉後,便直接開炮。
「你瘋了!冬冬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原來你真的收留了那混蛋!」混蛋。
扁听這個用詞,就完全可了解羅愛理對陸宗岳的評價不高,事實上,應該說是相當低。鐘心恬暗暗嘆息,臉上卻仍是笑意明朗。「不是收留他,是他有時候會過來。」
「有時會過來?」羅愛理眯了眯眸。「多久一次?」
鐘心恬悄悄咽口水。「呃,差不多……兩天吧!」
「鐘圓圓!」羅愛理驀地跳起身,雙手憤然叉腰。
「噓,你小聲點。」鐘心恬試著安撫她。
羅愛理深呼吸,好不容易平抑激動的情緒,稍稍冷靜下來,放低了音量。「兩天就來一次?那跟天天賴在你這邊有什麼兩樣?」
這個嘛……
鐘心恬苦笑。
看她這表情,羅愛理更加恨鐵不成鋼,捏了她藕白的手臂一把,擺出姐姐的姿態追問。「你老實跟我說,你該不會……唉,你該不會是對他心軟了吧?他回來求你兩句,你就又想回到他身邊?」
「你誤會了!他沒有求我。」鐘心恬急急澄清。「他……他只是希望我們都能放下過去,至少能當朋友。」
「什麼意思?」羅愛理一臉狐疑。
鐘心恬示意她坐下來喝茶,自己也啜了幾口,整理過思緒,這才娓娓地將近自己和前夫之間發生的一切講給好友听,當然,省略了特別曖昧的部分。
「我說他怎麼會忽然回心轉意來找你呢!」羅愛理听罷,不但沒有釋疑,反而對陸宗岳更多了一分懊惱。「原來是被自己現在的女人背叛了,來找你這個前妻求安慰了。」
鐘心恬心口一扯,說不清胸臆是什麼滋味,幽幽一嘆。「愛理姐,你別把他說得這麼難听。」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羅愛理語氣辛辣。「你心疼他?」
「不是那樣……」
「還說不是?瞧你眉頭都揪在一起了!」
鐘心恬啞然無語。
羅愛理看著她掩不住惆悵的神情,心一軟,收斂了幾分潑辣,眉目溫柔。「圓圓,你別怪我多事,我也是擔心你。以前你是多麼喜歡那家伙,在他身邊多麼委曲求全,我都看在眼里,我是怕你再次陷進去,萬一……」
羅愛理欲言又止。
鐘心恬凝望著這個比自己大上幾歲的好友,這些年來,愛理一直像個姐姐照顧自己,教她如何不感動?
「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她輕輕握住好友的手。「宗岳真的沒有想跟我復合的意思,他……」她頓了頓,明眸微斂。「我想他也累了,被自己心愛的人背叛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他可能再也不想愛了。」
「你又知道了?」羅愛理不以為然。
「我知道的。」她輕聲強調。「因為我就是這樣的感覺。」
羅愛理一怔,看著她近日總算稍微豐潤些許的容顏,忍不住憐惜。「圓圓……」
「愛理姐。」再揚起眸來時,她已能清甜地微笑。「我知道你是關心我,這些年來要不是有你的幫忙,我說不定撐不下去,還有這間房子,也要謝謝你借給我住,餐廳的生意不是很好,我真希望能快點付給你租金……」
「說什麼呢?」羅愛理略微不悅地打斷她。「如果真的當我是好朋友,就別跟我計較這些,反正這房子我跟鄭雍買來就是度假用的,一年也來不了幾天,有你幫我們看房子正好。」
「嗯,我曉得,就是把你當成自家姐姐,我才這麼厚臉皮地住在這里。」鐘心恬笑容更甜了,眉眼彎彎。「你放心吧!靶情的事我自己能處理,我不會再讓自己受傷了。」
「不會就好。」羅愛理欣慰地拍拍她的手,半晌,卻又忍不住嘆息一聲。
「怎麼了?」鐘心恬問。
羅愛理沒立刻回答,轉頭凝望遠方黃昏的山嵐,好半晌,才悠悠揚嗓。「我只覺得女人面對感情都很傻,當年我跟鄭雍也是……唉,希望陸宗岳這次真的不會傷害你吧,你是這麼貼心可愛的女人,值得男人好好對待。」
「他對我……不錯的。」鐘心恬柔聲低語。「你也別把他想得太壞,當年他本來不想娶我,可為了讓他爸爸安心,為了我肚子里的寶寶,他還是選擇放棄了自己的幸福。他可以自私到底的,但他沒有,他本質上其實……是個容易心軟的男人。」
「我就怕這樣。」羅愛理苦笑,轉回頭來,伸手點了點鐘心恬翹美的鼻頭。
「你這笨丫頭,我就怕你為他這樣說話啊!你說他容易心軟,你自己才是呢!早知道我那時候就不告訴你他病危的消息,你不去看他,現在也不會有這些牽扯。」
「別這樣說,愛理姐,我才要謝謝你告訴我。」想起那天乍聞噩耗,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奔醫院,當時那心跳狂亂的滋味,她至今仍忘不了——她下意識地用手按著心口。「萬一他真的怎麼了,而我沒能去送他最後一程,我會……很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