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福,你……」袁儷娸在驚訝之余,心中充滿了感激。
「不,什麼都別說。」林憶福抬手拭去眼角的一顆眼淚,含著苦笑說︰「儷媒,你內心的世界很大,這世上沒有一個國家,甚至是中國可以留住你。有一天你終究要飛走的;有一天,當我有了機會,我要幫你在背上插上一雙翅膀,讓你再飛起來,飛出去……」
袁儷娸一直不明白林憶福的話中暗示著什麼,一直到今天,十二月二十八日的早上,她在基地的辦公室里,突然接到林憶福的電話。
「嘿,大美女!我今天試飛‘天馬SBJ’,要去你們基地加油,大家都是許久未見的老朋友,可以聚一聚嗎?」
林憶福說得稀松平常,但是袁儷娸曾經跟他交往過一年,她听得出他的聲音很緊張,而且他故意暗示一個重點——「天馬SBJ」。
難道「天馬SBJ」就是林憶福說過的,要裝在她背上的「翅膀」?
她把那支已經一個多月不曾開機的手機拿出來,意外的發現竟然還可以開機,而且電池上還剩有一小榜的電力。
一小榜的電力對她而言,已經足夠了。
袁儷娸在手機上用英文寫了一封簡訊,先行存檔。
版訴亨利,今天去我最想去的地方等我。
她不必知道收訊人的手機號碼,因為這支被閔晏生貼在邢笠恆密室外頭牆上的手機,只打出過一通電話——當邢笠恆向知己好友B求救時。她到時只要調出那組號碼,將簡訊送出,B立刻就會知道該怎麼做。
這一天,袁儷娸也從新聞報導上讀到一則震驚全世界的壞消息。
在前一日,巴基斯坦的流亡前任總理布托夫人,在該國的拉瓦爾品第市參加競選的集會,被狙擊手開槍暗殺,那名殺手隨後引爆了安裝在自己身上的炸彈。
布托夫人因頭、頸部中槍而受重傷,在當天下午六點十六分逝世于醫院,享年五十四歲。除了她之外,至少還有其他二十名死者。
全世界的抨擊、譴責如潮水般洶涌,各民主大國的元首也紛紛發表聲明,痛斥恐怖分子的無法無天;中國外交部的發言人也強烈譴責這件恐怖行動。
所有的自由都有犧牲,所有的民主都有代價。
袁儷娸暗自思忖著這句話,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邢笠恆和她之間聚少離多的愛情;而現在,她真的可以攫住一雙翅膀插在背上,飛越千山萬水,越過重重難關,再和邢笠恆相聚嗎?
近午時分,林憶福駕駛著「天馬SBJ」超音速噴射機,降落在哈爾濱空軍基地,然後在眾人矚目之下,緩緩的滑行進入一座停機棚加油。
所有的程序都已經按照軍方規定,一道道申請、通關、核準、油單和油料數,全都由文書人員經手。袁儷娸自告奮勇的親自跑一趟,將紙上作業紀錄送到停機棚里給試飛員,順便和「老朋友」見個面。
停機棚里的弟兄們在滿足了對「天馬SBJ」的好奇心之後,也紛紛散去用餐,沒有人知道林憶福和袁儷娸曾是沒有向上級申報的情侶。好不容易,兩個人終于有私下講幾句話的機會。
身穿飛行員連身飛行裝的林憶福,把頭盔夾在腋下,他稍稍瞥眼看向不遠處的膳房里正在用餐的幾名停機棚的空軍弟兄,然後接過袁儷娸手中的文件,低首翻閱著。
「上級開始把我推向海外任務的方向。」林憶福像敘舊般平淡的說著,「但是,連隊上沒有比你更好的人選。」
「看看我,我是國家最好的人選?」袁儷娸自我解嘲的說。「你應該抓住機會,外面的世界很大。」
林憶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經意的看她的小骯一眼,不勝欷吁的含笑道︰「我真羨慕你肚子里孩子的爹!你一朝他飛去,就不要再回頭。」
「你確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袁儷娸反而替他擔心。
「嗯!在我後悔之前。我現在就走進那間小浴室,你看機會就跟進來。」林憶福一說完就走了開去,在走向浴室之前,他停在膳房門口若無其事的道「噯,洗個手就得上路了,你們別招呼,繼續用餐。塔台那兒都已經先告知過了,下回見啊!」
說完,林憶福徑自走進小浴室里。袁儷娸則繞過「天馬SBJ」的機尾,從另一邊也跟了進去。
不消一分鐘,林億福已經月兌得只剩下內衣內褲,他把頭盔交給袁儷娸時說道︰「路上涼,把我的長棉衣也穿著。」
「謝謝你,小埃……」袁儷娸忍住不讓淚水流下來。
「現在,你得先痛揍我一頓,好讓我保住飯碗,你可千萬別手下留情!」他半開玩笑的說。
「念在你過去對我不怎麼好的份上,我下手會重一些!」她不再多想,朝他的下巴揮出第一拳。
林憶福頓時覺得下巴一陣酸麻,嘴角有血腥味,但是他覺得還不夠。「來吧!再重些,讓我見識一下你的身手!」
袁儷娸忍不住哭了起來,但是她知道不能停手,而且專挑他的臉打,這樣傷勢比較明顯。「小埃……」
見她心軟,林憶福一咬牙,把自己的額頭用力撞向石造的洗手台,他的臉頓時流滿鮮血。
袁儷娸幾乎叫出聲來。
「別杵在那兒,穿上飛行衣,快走吧!」林憶福催促著。
她知道,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面了,從此兩人就要各奔東西,而她還有另一個前程得奔去。
第10章(2)
著裝完畢,戴上了飛行頭盔和眼罩,走出小浴室時,袁儷娸故意停了一下,向膳房里的弟兄們招招手。隔了一小段距離,並沒有人注意到林憶福和袁儷娸在體型和身高上的不同。
在登上駕駛艙之後,她先把事先寫好要給B的簡訊送出去,然後發動渦輪引擎,將飛機緩緩倒出停機棚。
有兩名弟兄甚至丟下吃了一半的飯,跑出來看「天馬SBJ」起飛。
又一次,袁儷娸被藍天白雲包圍,但是這一次,她是飛向自己的天空!
從哈爾濱直線飛到中國和尼泊爾的邊界,距離大約是四千公里,當「天馬SBJ」加滿油料,以最高的速度飛行時,只需要兩個小時就可以完成這趟旅程,飛行時間不算太久。
當袁儷娸接近青海時,就一路低空飛行,以避免被中國空軍的雷達偵測到。二十分鐘之後,她從空中看見了西藏高原的邊緣,心跳不覺加速。
最後,她看見了喜瑪拉雅山。
她沿著喜瑪拉雅山的山脊平行而飛,所經之處,不少游牧民族都仰起臉來看向天空。
她呼嘯地飛過了聖母峰,像一只過了河的卒子,絕不回頭!
從飛機的衛星地圖螢幕上,袁儷娸看到了中國、印度和尼泊爾三國的交界處,在附近卡拉虛山的後方,有一群大小不一、自然天成的藍色湖泊。
有水的地方,就有游牧民族。
她必須找一座離邊界最近的湖——她看見了,還有一支正要去邊界的小城做買賣的商隊。
當她把飛機平穩的降落在一座湖邊時,她打開機上的衛星導航追蹤器。她相信,不需要多久,無遠弗屆的中國空軍就可以找到這架被她「搶走」的噴射機。
然後,她以急行軍的步伐,朝那支游牧商隊的方向前進。
尼泊爾「來去茶店」
邢笠恆坐在這間只有四張桌子的小茶店里,從早到晚,一壺又一壺的喝著那位沉默寡言的老店主所泡的「來去茶」。
正如袁儷娸所說的,他每一次喝完一杯,總是有不同的感覺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