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驥沉喝一聲。「容子敏,快說!」
「是……跟陳嬤嬤借……借來的……」經他一吼,容子敏渙散的神智為之一震,勉強定住心神,吞吞吐吐地回道。
容子驥俊臉一沉。「陳嬤嬤是誰?是府里頭的人嗎?」
「陳嬤嬤是……」盧氏的貼身婢女驚呼,想要搗住嘴巴已經太遲了。
「說!」他站起身,朝荷花斥喝。
荷花驚跳了下,不敢不說。「陳嬤嬤是三太太的女乃娘,就住在城西的保安村,她經常到府里來看三太太……」
「住口!」盧氏罵道。
容子驥冷冷地睇向自己從來不曾懷疑過半分的盧氏,這麼多年來,三嬸一直隱瞞得很好,若不是堂兄這回自己招鬼進門,恐怕沒人知道她身邊有個懂得施咒作法的人。
「三嬸,陳嬤嬤真是你的女乃娘?」
「她、她是我的女乃娘沒錯,不過這兩本書未必就是她的,子敏現在腦袋不清不楚的,肯定不知道自己在說……說些……什麼……」盧氏試圖辯解,卻在容子驥愈來愈酷寒的目光注視之下,聲音漸漸變小。
「去把管事找來!」容子驥揚聲喝道。
因為生平最怕的就是鬼,管事一直躲得遠遠的,听到這一聲叫喚,急忙從人群中鑽出來。「小的在!」
容子驥俊臉上籠罩著肅殺之氣,仿佛若有人想要反抗,一律殺無赦。「立刻找幾個奴才到城西的保安村,把這位陳嬤嬤帶回來!」
「是、是……」管事被他的氣勢壓得連話都不敢多說。
老太君被眼前的狀況給搞糊涂了。
「這……三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你,你怎麼會懂得那些法術和咒語?」看著疼愛的長房嫡孫跟平日的模樣判若兩人,她又怎能不吃驚?
「孫兒自小就拜師學了這些陰陽術數,甚至看得到鬼,至于刻意隱瞞的原因,女乃女乃很快就會明白。」說著容子驥朝祖母身邊的幾個婢女瞥去,口中下達命令。
「先扶老太君回松院!」
昂責伺候老太君的婢女只是被他的眼光掃過,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立刻攙著老主子回居住的院落。
接著,他又瞟向滿臉忐忑不安的盧氏,眼神宛如深潭般,令人心生畏懼。「三嬸,佷兒可有很多事想要請教,也一塊兒到松院去吧。」
盧氏臉上的血色登時褪去一大半。
接近傍晚時分,二老爺容永全、三老爺容永華才剛回到府中,便听說容子敏被鬼上身的事,而且還是自己招來的,兄弟倆又驚又怒,不過更讓他們詫異的是子敏居然是被三郎這個佷子所救,再听著奴才繪聲繪影地描述他是如何施法念咒、擊退惡鬼,不禁面面相覷,連官服都還來不及換下,便馬上趕到松院。
他們一前一後進入廳內,就見幾乎所有的人都到了,兩人先跟母親見禮才落坐,接著便看到坐在對面的佷子俊臉冰冷凝重,緊盯著呆坐在椅上的盧氏,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盧氏則是低垂著頭,面容慘淡。
容永華低聲問著妻子。「子敏怎麼樣了?」
對于丈夫的詢問,盧氏像是沒听見似的。
「現在是在等什麼?」容永全也偏頭問著妻子。
江氏一臉惶惑。「在等三弟妹的女乃娘,听說就是她把那些旁門左道的書借給子敏看,害得子敏照著書上寫的,把鬼給招進府里頭來。」
「子敏是不是瘋了?他招鬼進來做什麼?」他怒氣沖沖地問。
她嘆了口氣,不過還是听得出其中有幾分嘲弄的口吻。「听說是想命令那些鬼去幫自己偷試卷,好讓他今年能夠考中,結果反而被那些鬼上身,差點死掉,還真是異想天開……」
「荒唐!」容永全拍著扶手罵道。
容永華自然听到二哥和二嫂的對話,臉色鐵青。
程瑜見廳里的氣氛很不好,相公的臉色更是從未見過的冷酷,她有些坐立不安,思前想後了半天,終于理出個結論。
這位陳嬤嬤如果真的懂得那些旁門左道的法術,而她又是三嬸的女乃娘,那豈不就是……就是當年害死相公兩位兄長及董氏八娘的凶手?
程瑜真的完全看不出來,在三嬸溫婉的外表下,竟有顆如此惡毒的心。
她多希望這一切只是誤會。
「三郎,你這副樣子可嚇到女乃女乃了……」老太君終于忍不住開口。「子敏是做了傻事,幸好沒有出事,待會兒那位陳嬤嬤來了,要她以後不準再踏進容府大門就是了,你三嬸不可能害自己的兒子,要是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早就阻止了。」
這番話只換來容子驥一記淡漠的眼神。
容永全開口打圓場。「三郎,女乃女乃都這麼說了,你就別生氣了。」
「二叔以為佷兒在氣什麼?」他很冷很冷地問。
「呃……不是在氣子敏招鬼進門的事?」容永全怔怔地問。
他輕扯嘴角,看向盧氏。「三嬸,你說呢?」
盧氏渾身顫了下,不過還是沒有抬起頭來。
「三郎堂哥怎麼能用這種態度跟我娘說話?」秀英不禁替母親感到委屈,怯怯地提出抗議。「又不是我娘的錯……」
「相公……」程瑜不得不開口緩頰。「別這樣……」
容子驥抽緊下顎,閉上眼,不再說話。
氣氛很僵,幾乎所有人都還搞不清楚狀況。
第6章(2)
終于,陳嬤嬤被管事帶來了。
一臉驚惶的陳嬤嬤見到眼前的大陣仗,再看了下盧氏,見她偷偷對自己搖頭,似乎要她什麼都別說,不禁有些心虛,更後悔沒有早一點把「東西」處理掉,如今人贓俱獲,一切都完了。
「……侯爺,她就是陳嬤嬤!」管事直接來到容子驥跟前,要是以往,他一定是跟老太君稟告,可今天明顯不同,看得出真正當家作主的是誰。
容子驥倏地掀開眼,目光湛湛地盯著站在花廳中央的老婦。
「還有……這是在她屋子里找到的東西,請侯爺過目。」管事又把手上的草人交給容子驥。
坐在身旁的程瑜有些好奇地湊過去,見到草人身上還有張符紙,她一眼就看到上頭寫的字,不禁低呼。「怎麼寫著我的姓氏和閨名?」
容子驥逸出一聲冷笑。「這個草人是用來咒殺的……我說得對不對?」後面這句話自然是對陳嬤嬤說的。
陳嬤嬤臉色變了又變。「什麼咒殺?那、那只是鬧著玩的……」
「上頭可還寫著我夫人的生辰八字,這像是在鬧著玩的嗎?」容子驥諷笑一聲。「是我三嬸要你這麼做的吧?」
這話一出,抽氣聲此起彼落,眾人的目光全都落在盧氏身上。
「不是!是我自己要這麼做的!苞她無關!」陳嬤嬤還是想保護從小帶大的孩子。
盧氏緊絞著十指,臉色發白。
對此,容子驥倒也不訝異她會出言維護盧氏。「若不是她,你又怎能拿到生辰八字?看來應該連頭發也有了吧?」
聞言,陳嬤嬤閉緊嘴,不作任何回應。
容子驥唇畔噙著一抹譏諷的笑弧。「就算有了生辰八字和頭發,你的法術依舊會失敗,還是無法咒殺我的夫人。」
「你……」陳嬤嬤及時把「怎麼知道」這四個字咽回去。
「三嬸,要我告訴你原因嗎?」容子驥也跟著把目光移到盧氏身上。「因為早在兩家合八字時,我便已經收買媒婆,暗中調包了。」
盧氏慢慢地抬起頭看他,兩眼瞠大,似乎沒料到這個看似沒有殺傷力的佷子已經算計到這一步。
「相公,讓我看一下。」程瑜把草人拿過來,看著黃符上頭的生辰八字,點了點頭。「確實是假的,並不是我的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