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在這里做什麼?」
「是。」他隨即領命而去。
尹于棠推了嚴風一把,要他先走,隨即握緊丹禾的手。「走吧,我可以上樓和嚴風談些正經事吧?再待在這里,我可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丹禾抿唇低笑,由著他牽著手,隨他上樓。
「待會,你先回房等我。」
听出他話中濃濃的獨佔欲,她不禁笑吟吟地道︰「一切都听三爺的吩咐。」
第8章(1)
然而丹禾才剛回到三樓的廂房,卻發覺外頭有些動靜,想了下,她拿起酒壺往外走,便見夏杰就在門外。
「丹禾。」他喚。
她瞪大眼。「夏大哥,你認得出我?」不該坦白的,但驚訝就是這麼毫無防備地月兌口而出。
昨天她罩面紗下樓,介紹給樓里的雜役和武師知曉時,他並沒認出,而今天她扮成這樣,別說樓里的雜役及武師,甚至連嚴風一開始都沒能認出她來,怎麼他竟看得穿?
想想也對,他們的交情不同,是從小就認識的。
「真是你……」夏杰難以置信地攏緊眉頭。
丹禾苦笑,暗惱自己竟對自己人忘了防備。
在未找出凶手之前,在醉月樓里當差的每個人都有可能就是凶手。
「怎麼會這樣?你怎會成了花娘?」夏杰急問。
「我……」
這話難答。就算夏杰不是凶手,也極有可能和凶手有來往,說不準會在茶余飯後將她的計劃說出,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只是,如今要臨時找個藉口,她還真想不到呢。
「難不成是三爺逼迫你?」他冷聲道。
丹禾垂眼,神色不變,唇角隨即悲傷地往下垂。「夏大哥,不是三爺逼我的……」她說著,閃避他的注視,表現出極為悲楚的模樣,其實心里卻是極為慶幸他替她找來好藉口。
就這麼著吧,放出這樣的流言,傳到凶手耳里,也許會讓凶手憤而再次動手。
「要不是三爺逼你,以你的性子,又怎會自願淪落為花娘?!」夏杰惱吼,趕緊壓低聲響。
「這不就是我的命嗎?我的命是三爺救回來的,如今就當是報答三爺吧。」她把苦命孤女的角色揣摩得入木三分,就是要藉由夏杰的口,散播出尹三爺將救回的孤女推入火坑這個消息。
依夏杰的性子,必定會為她憤憤不平,繼而向身邊的人道出此事。
他怔愣得說不出話。
「夏大哥,這事,你別往外說。」她不忘囑咐。
「我向誰說去?」他嘖了聲,抓著額,看似懊惱極了。「我就知道他根本不會好好珍惜你!」
丹禾微愣,總覺得他話里有話,而且反應有點過度。
「一開始把你當妹子,結果呢?他根本就是有私欲!」夏杰愈說愈氣憤。「仗著他是天之驕子,就可以胡作非為了?這天底下就沒有王法能夠整治他了嗎?不是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為何他身陷命案,卻還是可以在外頭走動?!」
「夏大哥?」她心頭一震。
「這世道是怎麼了?他有財有勢就等于是律法,咱們沒權沒勢的,就只能一輩子任人欺凌躁躪?」他低罵,用字偏執,就連神色都有些扭曲。
丹禾見狀,深吸了口氣,輕聲安撫,「沒這種事,夏大哥,你別胡思亂想。」
「我在乎的不是自己,而是你!」話一出口,他也沒打算收回,猛地拉著她的手道︰「如果三爺珍惜,那也就罷了,然而他根本只是視你為玩物,你還要待在他身邊嗎?你能忍受這樣的命?!要不這樣吧,我帶你離開這里。」
丹禾一愣,視線落在他緊握的大手。
她認識夏杰約莫十年,那是因為夏杰是武師父的徒弟,小時候曾在尹府與他們一道習武,後來長大之後,他更成為她安插在醉月樓的眼線,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對他一時沒了防備。
記憶中的他向來恪守禮教,從未太過親近她,像這樣握著她的手,這般踰矩,還是頭一次。
包糟的是,從不在身上戴飾物的人,如今指上竟戴了個寬版的玉戒環……
「就在今晚,馬上就走!」他低聲說,謹慎地朝左右兩頭長廊看去,一副準備隨時帶她離開的模樣。
丹禾趕緊反抓住他。「夏大哥,這怎麼成呢?」她感到棘手,只因為心里已經猜測到真相。
「怎不成?難不成你真要等到他要你接客?!」
望著他憤恨的表情,丹禾的心都涼了。
完了……怎會如此?記憶中剛正寡言的人,怎麼會是殺人凶手?!
「丹禾!像他那種人,既然會強迫你成為花娘,你不會還奢望他再將你帶回府里吧?」夏杰心痛欲死。
緊抿著唇,丹禾心底深處泛起點點痛楚,慢慢擴延。
最終,她暗吸口氣。「好,我走。」
「好,我馬上帶你走!」夏杰這才露出喜色。「不管到哪,我都會照顧你,你知道我對你……就像對待妹子一樣。」
妹子?她不禁苦笑。
她何嘗不是視他為真正的兄長呢?但如今,卻被逼必須要設陷擒拿他。
「夏大哥,我是該走,但不是現在。」
「不然是什麼時候?」
她垂眼,視線直盯著他的玉戒環,輕問︰「夏大哥,你這只玉戒環好特別,是上哪買的?」
「不過是不值錢的東西。」他忙收回手。
「能借我瞧瞧嗎?」
夏杰有些猶豫。
「好嗎?」她央求。
他不禁一笑,探出手讓她瞧。「你要瞧,便盡避瞧,只是你說今晚不能走,那麼是打算何時走呢?」
丹禾瞅著玉戒環,試圖將玉戒環拔出,但又得分出心神應付他。
「明兒個三爺會到城郊孟家村的酒廠,到時他必定會帶我前去,咱們就約在酒廠外頭那片樹林吧。」她說。可惡!玉戒環套得死緊,根本移動不了半分,她不過是微使勁,便感覺他的手顫了下。
就算沒有眼見為憑,但她幾乎可以確定,玉戒環底下必定藏著傷口。
「丹禾,你在做什麼?」夏杰欲抽回手。
「我只是想看看嘛。」她笑著握住他的手。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尹于棠冷沉的嗓音在長廊轉折處響起,丹禾猛地橫眼探去,見他已經走到幾步外,連忙放開手,以眼神示意夏杰先走。
只見他微頷首,隨即頭也不回地離去。
直瞪著他的背影,尹于棠再將視線定在丹禾臉上,眸色猛鷙得教她微詫之余,也不禁掩嘴失笑。
「你還笑得出來?」他哼。
和嚴風大略說了這幾日的經過,更允諾明日必定會開始釀造葡萄酒後,他二話不說就差凌煙來伺候他,一心只想趕緊回房伴著丹禾,就怕她有什麼差錯,豈枓才轉過長廊,便見她緊握著夏杰的手!
「三爺,你這股酸味,比你釀的酒還嗆呢。」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硬是將她拉進房里,帶上門,還上了閂。
「說,你剛才和夏杰在做什麼?!」
對著他的冷厲眸色,她壓根不懼。「我在向他套口風。」
「套口風需要握著手?」
「三爺,你在生我的氣?」
「豈敢?」他臭著臉往桌邊一坐,想替自己倒杯酒,無奈桌面只有茶水。
察覺他似乎真的動了怒,丹禾連忙軟下姿態,撒嬌地坐上他的腿。
「別惱,我真的只是問他一些關于樓里人手的雜事。」她沒有真憑實據,不敢點出夏杰即是凶手一事。
這事非得由她親自解決不可,尤其當她發現一切事情皆是因她而起。
「反正你本來就與他交好,不是嗎?」他拿茶代酒,消解喉口間的苦澀。
「我當然得要和他交好,畢竟他可是我安插在醉月樓里的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