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夢 第25頁

「只有一艘打撈船而已,還不是船隊。」景未央說。

昨天傍晚,她意外接到兄長的晚餐邀約,兄長說已經派車在RA大樓廣場等她,他們兄妹好久不曾一起用餐,她該賞個臉。

她知道,對付兄長,拒絕或回避是沒用的。她下樓赴約,坐上Blue  Compass的公務車,到了他們的總部——不是景家大宅,景家大宅在她幫祭廣澤工作的時期,已經回到她手上,這點,兄長沒有為難她太多,她把兄長代墊的維修費用加利息償清後,Blue  Compass就退出那幢古宅,在郊區另闢巍峨總部。

那是一座城堡,委由湯舍先生主導興建,兄長只堅持建材以紅色斑岩為主,她以為這是兄長對父親的緬懷,所以選擇使用接近紅錨的色澤,昨天進了城堡,才知道那地方是照兄長在荊棘海無國界的舊居建造。

兄長在無國界曾有一座紅色城堡,是兄長和嫂嫂當年居住的地方,嫂嫂過世後,兄長賣了城堡,如今,他回隻果花嶼設總部,緬懷的是他的愛妻,不是父親。

進駐城堡的女人們說,從來沒見過0爵士的家人來訪。她們稱呼兄長0爵士,不是大爵士,因為兄長當年駕駛0艇到無國界落地生根,開創了一番驚奇產業……

像小時候那樣,她再次听人談論兄長的事跡。

「你哥哥在你這個年紀時,似乎沒自己買過一艘大船艇。」藍獲朝景未央執起酒杯。

景未央回神,放下刀叉,執杯輕踫藍獲的酒杯。

「你要有信心。」藍獲算是看著景未央長大的,對這個努力堅強的晚輩很疼惜。「我女兒有你的一半就好……」忽然感嘆起。

景未央淡笑,喝著酒,微眯的美眸茫茫閃忽,下意識循向四十五度角那面紗屏透過來的剪影。

羅煌一站起身,瞥見仰頸飲著酒的景未央。

就在這家餐館正中央的那一桌,水晶燈長長短短像樹下那些預言瓶,懸串在她和一個男人上方。

「是未央姊和藍律師!」何蕊恩成為景未央接班人簽約時,見過藍獲好幾次,一眼便能認出那穿西裝的背影。「好巧喔,他們也在這兒用餐。」

她是在喝酒!酗酒!她昨晚醉得不夠?大白天就喝得杯腳朝天豎!羅煌邁步繞過兩桌情侶客人,引起側目低呼,有一促聲喊了「武神」。他如風掠過,站在景未央旁邊,一手拿下她的酒杯。

「藍律師,她酒量不好,是否對你無禮了?」

藍獲揚眸,眉毛一挑。「羅煌?來用餐?」

「還有我。」何蕊恩也湊過來,甜甜對藍獲一笑。「你好,藍爹。」跟父親年紀差不多的人,她從不吝嗇稱他們一聲「爹」。

藍獲笑了笑。「你們這樣高調出外用餐,會不會給未央添麻煩?」回頭看了一下兩位年輕人走來的方向,他明白了景未央的心不在焉為哪樁。

「我們只是吃飯而已……」何蕊恩裝無辜。

「我的焦糖大黃派呢?」景未央佣懶地微笑說著,伸出白皙掌心。

何蕊恩拉拉她。「未央姊,你的聲音听起來好像喝醉了,你喝什麼酒啊?」一邊扯低羅煌拿酒杯的手,輕嗔杯中余香。

「大家都在看你們了。」藍獲喝完自己的消化酒,看看腕表。「我有個會議要開,司機差不多來了,一起走吧,送你們回Red  Anchoro」徑自離座先行,要三個年輕人跟上。

「謝謝藍爹。」何蕊恩乖乖跟第一。

「麻煩藍叔叔了。」景未央站起,身驅一晃顫。

羅煌撐穩她。她瞅他,說︰「我沒有醉,你注意自己的行為,這兒是公共場合,大家都知道我是祭廣澤的妻子——」

「祭廣澤的妻子昨晚在Blue  Compass總部跟男人要精子?」喉嚨發出從未有過的冰冷嗓音,他放開停留在她腰側的手掌。

景未央來不及反應,坐回椅中。她睇著羅煌,欲言又止,低下臉龐,月兌掉斷了鞋跟的高跟鞋,起身,急急跟上藍獲與何蕊恩。

景未央出店門時,門後鈴響得凌亂,好像她在門外跌倒了,羅煌心頭不由得一悸。

快步出門,她已被何蕊恩與藍獲的司機攙扶上車。

回Red  Anchor的路上,座椅相對的寬敞車廂里很安靜。藍獲讀著公文,景未央眯眼倚靠何蕊恩的肩,羅煌凝視著她膝蓋上的擦傷。

「回去為她上個藥。」藍獲翻了一頁資料,停了一會兒,說︰「上藥你會吧?不要讓她的傷口發炎了——」

「我知道。」羅煌回道。

藍獲頷首。「我們這行做事講效率,當下該處理的,絕對不會拖到難以處理、無法處理,自討苦吃。」話才說完,司機傳來聲音。

Red  Anchor到了。他們在地下停車場,搭專門鎖定某些樓層的電梯,不會有人遇見羅煌抱著景未央。

何蕊恩提著景未央的壞鞋,在電梯里說︰「未央姊真的喝醉了,下午還怎麼辦公?我明天工作的事,她只交代一半——」

「給她休息一、兩小時,她會處理好的。」電梯門一開,羅煌走出去。

何蕊恩看著顯示板上的28,揚唇一笑。「一、兩個小時未免小親武神了……」追上羅煌腳步。「拿去——」擋在他前方。

「你公主的鞋。」拉直兩條踝帶,要他用嘴咬。

羅煌也真的就用嘴咬了。

她的頭好昏。昨夜沒睡好,想著許多事,想到作凌亂的夢,她明明已經不作夢了。

景未央睜開眼楮,覺得自己在作一場少女時的夢,那時,羅煌經常像個護衛騎士蹲在她身前。他總是幫她穿鞋。

听人家說懷孕的女人隨著肚子變大,根本沒法自己扣鞋帶綁鞋帶,丈夫若不買雙懶人鞋打發,有幾個男人肯天天彎低身軀幫女人穿鞋?

她忽感自己是幸福的,眼淚嘩嘩淌流。

羅煌抬頭。她已醒,哭著,卻不完全是哭。他起身,將她的腳抬上床,移一下她的身軀,讓她坐得更靠床中,然後他也上這張紅唇大床。

「弄痛你了?」

她搖頭,盯著自己膝蓋的傷,美眸慢慢看向他手里的毛巾。他剛剛在擦她腳底的污黑,細心溫柔地,拭淨每一根趾頭,把她當寶物似的。她將頭往他肩膀靠,鼻子酸酸的。

「昨天是我的生日——」

「你想要什麼禮物?」他伸手模她的臉龐。

她說︰「我也忘了……忘了自己的生日,是哥哥請我吃飯,我才想起來……」

昨晚,在兄長的城堡里,最後用餐,不僅是他們兄妹的團圓飯,席上還有一位戴眼罩的年輕男子。三個人從餐前酒用到餐後酒,沒交談一句,直到兄長要人上甜點。一個大蛋糕被推進餐宴房,點著蠟燭,燈光都減了。兄長祝她和霞躍生日快樂。

燭火不知由誰吹熄,她只看見戴眼罩的年輕男子舉刀遞向她,說一起切。他們便切了那個藍色羅盤造型的蛋糕……

兄長真正的繼承者回來了,藍色羅盤就算變成蛋糕被切、被吃了,也不會消失。

「你想要什麼禮物?」羅煌的嗓音再次響在她耳畔。

景未央輕聲回應。「我如果像爸爸那樣突然死掉,Red  Anchor是不是會消失?還是變成哥哥的Blue  Compass?哥哥的兒子已經回來了,你知道嗎——」

羅煌把嘴壓在她唇上,舌頭奔入她口中,纏裹她,不讓她再說話。他知道,知道她最想要什麼禮物,這禮物,只有他送得起。

第8章(1)

酒精在血液里要債,償還完畢,天已昏暗。景未央渾身出汗,柔荑才構著床頭的礦泉水,羅煌又將她拖回夢海。傾倒的瓶子淌滑一管荊棘海雪泉,弄得他們濕答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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