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這丫鬟笨手笨腳的,說不準陪你吃頓飯就會拆了你的桌,為免不幸發生,還請大人三思。」尹少竹笑道。
宋元熙嘴張得大大的,雙眼險些暴突。
那張太師椅可是實心梨木,百斤重,可她卻抓得好容易,丟得好輕松……
受驚不小的知府大人趕忙道︰「其實我隨便說說而已,你知道的,我向來不會強人所難,只是偶爾喜歡有人陪。」
他孤家寡人,吃飯的時候很寂寞的。
「那麼,請大人上醉月樓,我再安排凌煙伺候。」
「就這麼說定。」宋元熙這才笑逐顏開地把他送上馬車,回前廳,再見那張已經摔得稀巴爛的太師椅,不禁打了個寒顫,咕噥著,「又是一個妖孽。」
***
回到尹府,朱宓始終沉著臉,替尹少竹月兌下外袍,伺候他上床之後,她便往外走。
「朱宓,你要去哪?」
她垂著臉回過身。「回房。」
「誰準你回房?在這里待下。」尹少竹趴睡在床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痹乖地走到床邊躺下,她閉上雙眼,秀眉皺得快要打結。
「你這是怎麼著?要你睡在這里,教你這麼痛苦?」他沒好氣地道。
「不是,我……嚇!二爺,你會不會靠太近?」一張眼,便見到他近在眼前,就快要踫到她的唇,嚇得她瞪大眼。
「會嗎?」
睇著他,她心跳得很快,想要親近他,但一想到自己專會惹禍,就不敢,所以她偷偷地往旁邊移,側過身子背對著他。
「你在躲什麼?」尹少竹扳正她的身子,強迫她正視著自己。「怎麼?現在想反悔了?」
「反悔什麼?」
「不想嫁給我了?」
「哪有?」話很自然的月兌口而出,她又馬上搖了搖頭。「對對對,我反悔了,我想我還是離開尹府好了。」
听了知府大人說的話,她才發現自己給二爺、給尹府帶來太多的災厄。
說到底,她在二爺身邊,根本沒幫過他什麼,還老是連累他……
「想都別想。」尹少竹哼著,更貼近她。「小腦袋里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以為全是你害的?對,你想得對極了,就是你害的。」
朱宓聞言,嘴一扁,淚水蓄勢待發。
她還以為二爺想要挽留她,會安慰她的說……
「正因為是你害的,你更不能拍拍走人,你必須要留下來,看我怎麼把事情擺平。」
眨眨眼,她突然發現他好壞心,說話慢半拍,存心嚇她。
「可是擺得平嗎?」
「你以為我是誰?」他哼著。「不過就是一點小事,有什麼大不了的?」
事情是有點棘手,但他故意說得雲淡風輕,就是不要她再胡思亂想。
「真的只是一點小事?」她高度懷疑。
那是公主耶,是巡撫大人耶,哪那麼容易解決!
「跟在我身邊,你就會知道我有多了不起。」他說得大言不慚。
朱宓望著他,辨不出他話中的真偽,然而她很清楚,她的二爺向來說到做到。
「二爺,對不起。」她苦澀道。
「這麼抱歉?」他瞅著她,微側過臉。「那這樣好了,親我一下。」
親一下臉頰,應該不算過分,對不?
等將眼前的危機解決,他便打算向娘稟報這件事,將朱宓風光地娶進尹府。
她想也沒想地探手勾下他的頸項,吻上他。
「等等、等等,這樣就好。」他趕忙別開臉。
他有傷,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把自己搞得痛苦不堪。
「二爺?」她羞赧低喚著。
「睡睡睡,早點睡。」他催促,面紅耳赤。
朱宓直睇著他,不禁低笑。「原來二爺很純情的呢。」
純情?!尹少竹眯起眼。居然說他純情……不過,事實上,他的確挺純情的,還很容易害羞,只是輪不到她來提醒他。
「快睡。」
「嗯。」她側翻過身,就偎在他的頸項旁。
許是因為在外,一直提高警戒,累壞了她,沒一會,便听到她沉沉睡去的呼吸聲。
尹少竹等了好半晌,才偷偷地解開她的衣襟,輕緩地拉開之後,視線落在她右肩上,瞧見那形如牡丹的……烙痕。
他眯起眼,確定那是烙痕,並非胎記。
他曾听人提起,江湖上有些殺手組織,從小培養殺手,便在身上烙印……
一會,將她的衣衫拉好系繩,他輕柔地將她摟進懷里,對她是萬分不舍。
很多殺手熬不過練功小時便死去,就算長大之後成為殺手,也是在鬼門關前徘徊數度。
而她呢?她又是怎麼熬過這一切的?在他撿到她之前,她是不是又差點踏進鬼門關里?
思及此,不禁將她摟得更緊,暗暗起誓,他要保護她,不計代價。
第8章(1)
一早,宋元熙捎來消息,告知康成公主願意見尹少竹一面,時間就定正午後。
尹少竹得知之後,用過早膳隨即出門。他的步伐沉定,背脊挺直,讓人看不出他身上有傷,也不想讓家人得知此事,于是當他踏進詹家,詹老爺眉開眼笑地迎上來時,他便確定對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兒子捅了什麼樓子。
「不知道尹二爺今天大駕光臨,有何貴事?」詹老爺摩挲著雙手,看著他再看他身後的朱宓,好聲好氣地陪笑道。
「不知道令郎可在府里?」尹少竹沉聲問。
詹老爺聞言,臉色驀地冷厲起來,朝一旁的管家喊著。
「去把大少爺給我叫來!」話落,又緊張地搓著掌,問︰「該不是那兔崽子又叨擾了二爺吧?這一回,我肯定重重地罰他,絕不輕饒!」
「詹老爺無須這麼緊張,我只是找他問幾句話罷了。」
「不知道二爺要問他什麼?我絕對要他知無不言!」
尹少竹笑著,淺啜著詹家下人遞上的溫茶,就等著詹天啟的到來,為他解惑。
好半晌,詹大少硬著頭皮踏進前廳,就見尹少竹和朱宓都在。「……爹。」
「你這兔崽子又給我闖了什麼禍?」詹老爺一回頭,笑臉不見了,銅眼暴突,大嘴橫張,像是要把他給吞了。
「我沒有啊,爹。」
「要是沒有,為何二爺會特別上門?」
「我……」
尹少竹開門見山的問。「詹大少為何要將尹氏茶莊的初露交給巡撫大人?」
聞言,詹天啟不禁怔住,整個人心虛了起來。「我……」
「二爺這話是什麼意思?」詹老爺听得一頭霧水。
他不語,只是確定了揣測,教他頭疼罷了。
詹天啟的神色沒有震驚,頂多有點心虛,那是因為他使的暗招已經東窗事發,然而他絕不知他遇刺之事,顯見宣玉璇並未與他共謀,在這種情況下,宣玉璇有膽出動錦衣衛,就代表公主答允……他並不識得康成公主,不知道她的性子如何,但她會不知道派出錦衣衛殺人,茲事體大?
他把範圍慢慢縮小,而當訊息愈來愈明確時,他愈不解。
「我希望詹大少可以在午後三刻之前,帶著將初露賣給福臨茶肆的人,前往行宮,向巡撫大人解釋那罐初露的來由。」尹少竹淡聲要求著。
這是最基本的做法,可以降低一些傷害,至少能夠跟公主證明,初露並非私下販售,而是朱宓一心善舉給了人罷了,算是疏忽。
「不……我不能去。」詹天啟神色慌張地閃避著他的瞪視。
詹老爺瞪大眼,快速地把事情前後串連一起。「你這臭小子,有人撿到初露,結果你把初露胡亂交出去了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不只二爺會受到牽連,就連咱們茶肆也會出問題!」
詹天啟呆住,沒想到會惹出這麼大的問題。當初,只是有人把初露賣給他,他認為這是個報仇的絕佳機會,所以才會交給巡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