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藤木秘書送來這一大堆衣物時,她真的看得目瞪口呆,拼命向藤木道歉說不該增添她的麻煩。從此以後可浵也得到了一個教訓︰以後凡是那男人決定的事,她還是乖乖去做吧,省得還要麻煩別人。
不過,隨著這幾日一直創新最低溫紀錄,可浵也感受到日本的冬天果然不容小覷。都還沒下雪,早上起床時已經冷到全身發抖,現在來到山區更是寒意逼人,要是沒有這件新購的羽絨外套,她可能要凍僵了。
嘴里抱怨某人很霸道,其實她心窩好甜,他真的好細心,總是在她還沒想到之前就幫她把事情都處理好。
因為山中濕氣重,彎月形的湖泊像是披上一層朦朧的輕紗,煙波微蕩,老橋上歷史悠久的煤氣燈一盞盞地亮起,暈黃的光芒倒映在水波蕩漾的湖水間,美得如詩如畫。
不想錯過這仙境般的美景,可浵拿出包包中的單眼相機,對著湖面以不同的角度拍了好幾張。
敖少霆愜意地坐在石椅上等她。
「你好像很喜歡攝影?」這幾天跟她見面,總見她不時拿出相機拍下四周美麗的景色,像是下過雨後的晴空、行道樹剛冒出來的綠芽,或是躲在牆角的小貓咪……
可浵嫣然一笑,也跟著坐下來。「拍照是我多年來的興趣,也是減輕課業壓力的良方。眼前的美景怎可不拍?太可惜了。」
「你前幾天不是說要交一份很重要的報告,教授還要口試,一切順利嗎?」
「很順利!」可浵笑得燦爛,為了準備這次大考,她可是戰戰兢兢呢,除了晚上跟他見面吃飯,其余的時間她統統專心K書,猛找數據,總算以高分通過。
所以,她現在心情好輕松,如釋重負,在學校的第一次大考就這麼順利,真是太好了。
但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讓她很緊張。「嗯……伯父伯母是明天就到東京吧?那……我要去接機嗎?」
「不用,你先忙你的事就好。」敖少霆好笑地看著她。「別緊張,我爸媽不會吃人,更何況你看起來瘦巴巴的,他們對你沒興趣。我父母抵達日本後會直接先回箱根老家,所以洗塵宴是訂在明晚,一家人——包括我大哥、大嫂,還有專程從國外趕回來的妹妹都會在家中團聚。明天早上我還要進公司處理合約,所以我們搭中午的新干線回箱根就好,在那邊住兩個晚上。」
他已經計劃好了,明天是周六,可浵不必上課,周一她則是下午一點才有課,時間上來得及。
箱根……可浵听說過那邊是日本知名的溫泉區,也是東京人短期旅行的首選之一,保有許多古色古香的建築,美食也很出名。
當初要來日本念書之前她還想過,如果有能力的話,她想在完成學業之後挑幾個漂亮的景點好好玩一玩,當作紀念,箱根也在她的「夢幻名單」之中。
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快就有機會前往箱根,不過,卻是因為一個「特殊任務」。
唉……她的心頭又是一陣迷惘。
敖少霆提醒她。「記得多帶一些保暖的衣服,箱根的濕氣很重,比東京還冷。我大哥來電說這幾天凌晨都有下冰霰,應該是快下雪了。」
「喔,我知道。」可浵點頭,想起一個問題。「對了,你不是說令尊令堂結婚後就一直定居在日本,怎麼這幾年會搬到台灣去?」
「那是為了我母親的健康著想。」敖少霆望著在月色下閃著波光的湖泊,緩緩地道︰「我爸媽感情很好,結婚這麼多年幾乎沒有大吵過,我爸更是不管去哪里出差,都想盡辦法要帶著我媽去,兩個人像是有講不完的話。不過我媽的身體原本就不是很好,近幾年上了年紀後一些毛病都陸續跑出來,日本的雪季以及忽冷忽熱的初春時期,對虛弱的她來說都是考驗。
「為了讓我媽好好調養身子,我爸幾年前就把家族事業完全移交給我大哥,毅然帶著母親到她的家鄉——台灣的花蓮長住,那邊氣候比較穩定。最重要的是他知道我媽很思念家鄉,他跟我們說,我媽為了愛情遠嫁異鄉,在日本當了四十幾年藍澤家的好媳婦,剩下的歲月,他要陪伴她留在她日夜思念的家鄉,兩人攜手走到最後。」
他們的愛情……好令人感動!
可浵深深動容,比起現代社會年輕人追求的快餐愛情,這種真正把對方的感受放在第一考慮,而且可以攜手走過漫長歲月與人生考驗,在平凡中細水長流的感情益發珍貴。
但是,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見他所有的家人,她就萬分緊張。她真的應付得來嗎,應該可以吧?少霆說過,她只要一直保持微笑、微笑,大部分的問題都由他回答就可以了。
她告訴自己不要太緊張,無論如何,敖少霆都會幫她的,她相信他,只要在他身邊,她都會覺得很安心。
敖少霆偏過頭看著她在月色下更顯清靈的臉龐。「換你聊聊你的家庭吧。」
這幾天兩人談了不少,對彼此的喜好都有相當程度的了解,當然最重要的戀愛過程都「套好招」了。不過,可浵很少談起自己的家庭,除了說自己的家人住在台南之外,她沒多說什麼。
看著可浵臉上一閃而過的猶豫,他體貼地補了一句。「不想談也沒關系。」
可浵淡淡一笑。「沒什麼不想談的,只是……在我的成長過程中,幾乎沒有什麼開心的事。我很少看到我爸,倘若有,也是不斷目睹他喝醉酒或賭輸錢後回家大吼大叫發酒瘋,就算是凌晨兩、三點,也要把我媽吵醒,然後再強迫我和兩個姐姐睡眼惺忪地起床听他訓話!運氣不好的話還會被他打,第二天我們帶著滿身的傷痕去上學也是常有的事。」
敖少霆靜靜地听著,自從認識她之後,他感覺得出這個倔強女孩的成長背景應該很辛苦,但听她親口說出來,他整顆心還是被緊擰著,很痛!
「到現在他還會打你嗎?」他雙拳緊握,怒氣勃發,他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更何況他可是可浵的親生父親啊,不保護家人也就算了,居然還經常毆打妻小?
可浵拾起石椅上的落葉無意識地把玩,臉色黯然。「我上大學之前他們總算離婚了,我媽帶著我和姐姐離開,終于逃出這個地獄……」只不過,飽受欺凌的母親對丈夫的怨恨,是永遠不能化解了,這一切只能怪父親自作自受。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打從她上大學後,便有能力賺到更多打工的錢,可以好好奉養母親,讓她不再老是為金錢所苦,得以在晚年時展露笑容。
其實她很少跟別人提起自己的家庭,就連姐妹淘也是在相處多年後她才輕描淡寫地略說一二。但不知為何,在這個認識不久的男人面前,她居然很坦然地述說著自己的過去,他總能給她一種巨大的安全感,只要在他身邊,她可以很自然地放松下來。
為了轉變沉悶的氣氛,可浵故作輕松道︰「很像社會版上常看到的新聞吧?其實我的家庭狀況三言兩語就講完了,乏善可陳。」
敖少霆定定地望著她,眼底滿是心疼。「所以,你很不相信男人?」
可浵身子微微一震,訝異他的觀察力之敏銳。
他更靠近她,將一雙大手輕輕放在她的肩膀上,語氣堅定且有力。「相信我,不是每個男人都那麼糟糕,只會傷害女人。」
被他陽剛的氣息滿滿包圍著,可浵水瞳迷惘,有些無助地輕咬朱唇。她知道這個男人很危險,充滿侵略性,她最好和他保持距離,可為什麼?為什麼她竟一點都不討厭他放在她肩上的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