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顯見是個脾氣急的,先前在家里想好的說詞,一見葉蘭這般模樣,早就扔到腦後去了,只見她氣咻咻的跺腳,惱道︰「你……你就是不要臉!山哥個是男人,你居然賴在他家不走。你……你臉皮厚!」
葉蘭不痛不癢的撇撇嘴巴,手下菜刀把臘肉切得薄薄的一片片,隨口應道︰「怎麼,他是男人,我是女人,我就不能住他家里了?那你爹、你哥哥都是男人啊,你是女孩子,不是也住在一個院子里?憑啥這事你做了行,我做就不行啦?難道你區別對待?嚴于律人,寬以待己?」
「什麼嚴寬,大魚小魚的?」翠花听得發懵,一揮手不耐煩的嚷道︰「總之你就是不能住在山哥家里,他還沒成親,他……」
「哎呀,沒文化真可怕。」葉蘭點了火,鍋里放了油,「滋啦」一下把臘肉倒進去,一邊翻炒一邊笑道︰「成啊,我今日閑著就教教你。「嚴于律人,寬以待己」的意思就是說,嚴格要求別人,寬松對待自己,明白?再簡單點說,就是烏鴉站在豬背上,說別人黑,不知道自己黑。」
「你……你!」翠花終于明白了,葉蘭說她是烏鴉!她氣得跳腳,但無奈嘴皮子實在不夠利落,磕巴半天也沒找出一句反駁的話。
葉蘭乘勝追擊,笑嘻嘻又道︰「還有,翠花姑娘,你口口聲聲說山子這好那好,但你每次上門怎麼都不拿些東西來啊?我听說,你家酸菜腌得特別好,下次別忘了帶兩棵過來啊,我最喜歡吃酸菜餡的餃子了……」
「吃,吃,吃!怎麼不撐死你!嗚嗚……」翠花再也受不了,使勁跺了幾下腳,再次敗退了。
她那兩根又黑又亮的麻花辮砸在上,一甩一甩真是可愛至極。
葉蘭呵呵一笑,歡快唱道︰「村里有個姑娘叫翠花,長得好看又善良,一雙美麗的大眼楮,辮子粗又長……」
老倆口一人抱了一個孩子站在廊檐下曬太陽,見此忍不住搖頭苦笑。
胡伯低聲嘀咕道︰「這翠花也是個倔脾氣,明知道吵不過大小姐,還總跑來找架吵。山子那個悶葫蘆也真是,這多好的姑娘啊,他怎麼就躲著不見?」
胡婆沒有應聲,扭頭看了看廚房里忙碌的身影,輕輕嘆了一口氣。情情愛愛這東西,從來都是沒有理由可講的,強求不來,銀錢也買不到,只能等,等到順其自然,等著水到渠成……
不說胡家人在寶塔村如何興高采烈地開始了新生活,只說這一晚,藏鯤城角落的某一個小院子里落下了一只鴿子,鴿子腿上的小竹筒很快被摘了去,兩道黑影映在窗紙上,一坐一跪,坐著的黑衣人神色十分惱怒,跪著的卻是忐忑驚恐。
良久,那黑衣人把手里的紙條揉成了碎末,低聲喝罵道︰「沒用的廢物,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彬在地上的下屬哆嗦著應道︰「首領息怒,誰也沒想到那戶人家有高手,一次截殺不成,再動手時候就著火了。」
「哼!」黑衣人冷冷問道︰「那幾具體尸體確實是胡家人?」
那下屬遲疑了一瞬,到底還是沒敢撒謊,「確實是四大兩小,但已是燒得面目全非,誰也認不出……」
「廢物!」黑衣人再次大罵,但事情已經這樣,不能重新來過,只得補救道︰「加派人手探查,那個蠢女人不肯說實話,恐怕胡家有什麼不妥之處。」
「是,首領。」
「另外往王府送信,告訴那蠢女人盡快把我要的東西送出來,否則小心她的小命!」
「是。」
葉蓮這些日子心里時刻惦記著葉蘭母子的生死,真是吃睡不香,身旁的丫鬟婆子們都是戰戰兢兢,生怕不知哪里又觸怒這位主子,被拉出去打得沒了半條命。
這一晚,葉蓮好不容易吃了兩口蓮子羹就要早早睡下,不想小廚房里卻是送了一盒子綠豆糕來,守在門口的婆子見此,忍不住罵那拎著食盒的小丫頭,「你這小蹄子,大晚上的,娘娘又沒點名要這樣點心,你多得什麼心?是不是看嬤嬤我多活兩日就不高興,你這是要害死我不成?」
那小丫鬟被揪了耳朵,疼得尖聲叫了起來,委屈哭求道︰「嬤嬤息怒,奴婢也是被指派來的,是灶院的王嬤嬤說娘娘最近火大,特意做了這綠豆糕要奴婢送來,實在不關奴婢的事啊……」
她們兩人這般吵鬧,葉蓮在屋里就听到了,原本惱怒的想要把兩人都打一頓,但是听到是王嬤嬤特意做的綠豆糕,心頭卻是一顫,趕緊要人把食盒提了進來。
丙然盤子里擺在最上面的綠豆糕里就藏了一張小紙條,待得看清上面的蠅頭小字,她忍不住炳哈大笑起來,听得守在外面的丫鬟婆子都好奇不已,不知道怎麼一盤普通的綠豆糕就得了娘娘的歡喜了?
不過總之是好事,她們可以稍稍松口氣了……
第十九章 等到骨灰壇(2)
沒過幾日,洪公公派去碎石城接人的車隊終于風塵僕僕地趕了回來,那年輕管事出發前是意氣風發、滿面紅光,回來的時候卻是面黃肌、憔悴至極,就好似春日里的暖風變了秋風,把他生生吹得枯萎了一樣。
洪公公听到門房報信兒,就放下手頭的瑣事,趕緊迎了出去,不想馬車里半個人影都沒有,倒是年輕管事當先哭倒在地。
洪公公掃了一眼往大門前湊過來,打算看熱鬧的行人,冷了臉呵斥道︰「哭什麼哭,像個什麼樣子!有事進府里再說。」
那年輕管事就像挨打的孩子見了親娘,抹了一把眼淚就老老實實跟在洪公公身後進了府。
待得一杯熱茶下肚,洪公公才低聲問道︰「說吧,到底出什麼事了?王爺讓你接的人呢?是沒找到,還是人家不願意來都城?」
年輕管事苦著臉,把腦袋搖成了波浪鼓一樣,「總管,都不是,是……是……」
「到底是什麼?」洪公公不耐煩的催問,心里後悔當初怎麼就派了這麼個笨蛋出門,就看他話都說不明白的樣子,怎麼能辦好差事?
年輕管事冤枉至極,穩穩心神就把來回路上還有到了碎石城的所見所聞,事無巨細都說了一遍,末了哭道︰「總管,真不是小的偷懶,路上耽誤了功夫,我們趕到的時候,胡家出事已經快半個月了,我們就是用飛的也趕不上啊!」
洪公公驚訝得大張著嘴巴,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別人不知道,他可是太清楚王爺對這件事的重視,只這幾日,王爺就詢問了不下七、八次,顯見很是盼望早日見到這胡家人。
如今人沒接回來,反倒接回來六壇骨灰,實在不知王爺會如何惱怒。
「總管,你可要救救小的啊,小的一心辦差,哪里想到運氣這麼不好。」那年輕管事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洪公公心煩至極,擺擺手說道︰「你也別哭了,王爺不是不講理的人。你去取了骨灰壇,胡家人還有什麼遺物嗎?一起都拿著去見王爺。」
「有,有!那些捕快在火場里還找到一塊玉佩,我都帶回來了。」年輕管事生怕洪公公反悔,飛跑去馬車上取了裝著骨灰壇的木箱,親手抱著隨洪公公趕去外書房。
大軍出征,絕對不是一拍腦袋就萬事具備了,糧草,車馬,民夫,瑣事極多,每一件沒考慮到,也許在戰場上就會害死很多兵卒。
左元昊做為大元帥,這幾日忙得恨不得長出八只手、四個腦袋才好,但偶爾忙碌間隙,想起即將回到他身邊的女子和兒女,他又忍不住嘴角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