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妃秘史(下) 第11頁

「我記得你對那個梅花村滿心向往。」

一走進書房就見李萱拿著書冊在發呆,周旭鏞出聲打斷她的思緒,今天他想同她聊聊。

「我是啊。」

李萱回神、微嘆。

「在冷宮時,我們每天都在計劃房子要怎麼蓋、田地要種什麼、要找誰學習農事、要怎麼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當初的計劃在逐步實現中,她讓無顏送到敏容手上的銀票發揮作用,買下的田地從兩畝擴增為二十五畝,屋子蓋得更大了,還留下一個寬敞的後院,她們之前說好的東西一一被添置起來,敏容寫給她的信里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什麼樣的計劃,說來听听。」

「那個時候敏容說屋子不要蓋太大,把院子弄得寬一些,雇人挖個小池塘,放滿水、在里頭養魚養鴨子,以後就不怕沒有肉可吃。

我說,兩個女子要把田給耕好大概有點困難,不如種桑樹,養蠶取生絲,她同意了,又說也可以種上一些容易養植的果樹,果子成熟了,咱們學農婦一樣挑到大街上賣。

「她想在雞籠上頭搭架子,種點絲瓜,我想想,既然有棚架,不如再種上兩株葡萄,待葡萄結實累累,就有新鮮的水果可吃,吃不完的就釀成酒,在冬日寒冷的夜里,學文人舉杯賦詩……」說著說著,李萱放下心思,遺忘王馨昀帶來的困擾,她張著晶瑩燦亮的眸子,里頭盛滿笑意,彷佛那樣的生活就在眼前。

「听起來,似乎很不錯。」

「當然不錯。」

緊接著,李萱又告訴周旭鏞她和敏容的交情,說冷宮歲月寂寥,全靠著敏容的八卦和對未來的憧憬熬日子。

她說她們決定收養一、兩個孩子,將來好替她們送終,至于孩子想姓誰的姓,由他們自己決定,她們要組一個再幸福不過的小家庭,讓孩子快快樂樂地長大,大人幸幸福福地變老,沒有斗爭口角、沒有心機算計,日子過得單純而甜蜜。

那樣的日子,連周旭鏞听著都心生向往,雖然不能金衣玉履、珍食美饌、僕婢成群……可簡單而滿足便是人間最好的美事。

「你不喜歡那種世外桃源似的生活嗎?」

「喜歡,在戰場的時候我也想過待戰爭結束、天下太平便卸甲歸田,過過漁農耕讀的日子。」

李萱心想,當時境況肯定很糟,才會讓這樣一個對朝廷有抱負、責任和理想的男子,起了不如歸去的念頭。

他一眼讀出她的心思,說道︰「當袍澤一個個從自己眼前倒下,當期待天明變成奢望,當下自會領悟生命不過是過往雲煙。

因此心里頓生厭倦,想拋下一切榮祿,尋求一片安靜田園。」

「嗯,世間沒有任何東西值得用命去拚搏。」

「什麼時候有了這個體認?」

「在後宮的時候,那里是戰場,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日日上演,連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勝了,冠冕加頂、家族榮耀;敗了,落得一世淒涼還算好的,死得莫名其妙、留下一身臭名的多了去。」

他凝望著她,許久許久才緩聲問出一句,「冷宮,很辛苦嗎?」

李萱回眸仰望,輕抿下唇,想起王馨昀的話,她起了試探的心思,「剛開始的確辛苦,不是因為食惡居差,而是因為慘澹淒涼的氣氛會讓人覺得沒有希望,那種感覺很嚇人。

所以我天天盼著你查到真凶、親自到冷宮放我出去,希望你能照我信上所寫,尋出脈絡、抽絲剝繭將真相攤于世人眼前,我告訴自己,就算你待我無心,也絕對不會對我置之不理,因為這件事還牽扯到皇後娘娘,可是……」「對不住。」

她搖頭,柔聲問︰「你有你的不得已,便是皇上也有他的困境,你們不是不想查,而是不能查,對嗎?」

「不,我查了,照著你所言的一條一條徹查到底。

那些人證如今養在我的莊子里,只是缺一個公布真相的好時機,這是母後去世時,最遺憾的事情。」

他閉了閉眼楮,眉心有著無比的疲憊。

「所以淑妃的小產,果真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出戲,是嗎?」

「是,我找到當時為她看診的太醫。」

「真狠心,為拉皇後娘娘下馬,連自己的孩子都能犧牲。」

「淑妃年紀已大,懷孩子本就艱難,初時胎象不好,日日用藥調理,太醫認為便是生下來也是個有缺陷的孩子,但真正讓她下定決心要利用孩子陷害母後的契機,是太醫號脈確定她月復中胎兒是女非男。」

「怎麼會,當初都說落下來的是個男胎。」

「誆人罷了,那個男胎是太醫從外頭尋來的,若是女胎,很容易便讓人懷疑淑妃自己動了手腳。」

淑妃不需要女兒,何況是一個有缺陷的女兒。

「尋來?」

李萱咋舌,又不是買菜,往市集上走一趟就可以買到。

「那名太醫利用自己的醫術,找到孕期差不多的婦人,將人家月復中胎兒活活打下。」

「醫術是用來醫人的,怎麼可以……」「他很清楚,做這件事死的是他自己和一名未出世的胎兒,若他不肯做,死的將是他一族七十八口,你覺得他會怎麼抉擇?此事過後,他出宮後卻一路被人追殺,將他砍殺成重傷,是你的信、我的人救下他。」

「淑妃的權勢這麼大?」

她不過是一個妃子,何況當時執掌後宮的人是皇後娘娘,還不是她。

「父皇太相信王家了。

因為王益在扶持父皇登基這件事情扮演重大的角色,因此父皇便給了王家極大的榮耀,可他們不知滿足、不知收斂,反而將族中子孫、自家派系人馬一一塞進朝堂中,短短三年羽翼漸成,朝堂有王益、軍權在王倎輔手里、後宮又有淑妃把持。

「父皇雖然仁厚卻也不是傻子,兩、三年下來,他漸漸發覺只要是王益不想要的政令便無法推動,而後宮的皇子、受寵的嬪妃小命難留,母後處處受制,整個朝廷表面上雖然一派平和,實際上卻是暗潮洶涌。

而真正讓父皇幡然大悟的正是雪芝草事件,淑妃可以這麼輕易便將母後及德妃娘娘拉下來,那麼哪天要是王益起異心,要把父皇從龍椅上拉下也不是難事。」

「在那之前,你們從沒給過皇上任何建言嗎?」

「有,起初父皇認為我們是為母後抱不平,反而要我們心胸寬大些。

我們眼看著淑妃在後宮的勢力一天比一天大,執掌後宮的是母後,卻有將近八成的宮人對淑妃效忠,而王益在父皇跟前越來越說得上話,每每有人意見相左,官員們便悄悄地審視王益的臉色。

我和皇兄束手無策,心底明白和王家對著干只會屈居下風,于是改弦易轍不再挑剔王家,反而順從父皇的態度,處處對王家看重。

「朝堂官臣哪個不是人精,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能力,一旦發現我和皇兄也與王家走在一道,再加上父皇的賜婚令一下,他們便認定王益是大周的地下皇帝,事事以王家馬首是瞻。

堂堂皇子卻必須忍氣吞聲在他們面前演戲,在朝堂上演、在後宮也演,心底真是憋屈死了。

「五、六年前,我和皇兄從母後口中知道父皇有意為你我賜婚,我心底歡喜著,可發現身後有人暗地窺伺,我和皇兄不得不演一出戲,讓淑妃誤以為我對你無心無意。

丙然,短短幾日此事旋即傳遍後宮,謠言四起,淑妃見縫插針想讓你對我死心,偏偏你不著道,恨得他們咬牙,幾次企圖陷害你。

「王家目中無人、日益驕恣,強搶兵權、迫害良臣,甚至在父皇面前露出不可一世的驕傲面容,終讓父皇覺醒,發現自己養壯了一頭惡虎,正虎視眈眈等待反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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